第1章 權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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寢居里很幽暗,偶爾有風微微撲起紗幔的下擺,滲進一小縷天光來,屋角的鎏金香爐里正升起冷淡的檀香,和屋內瀰漫的血腥氣混合在一起。一筆閣 www.yibige。com 更多好看小說
蕭宇朦朦朧朧睜開眼,只覺得渾身虛脫無力,被冷汗濕透的衣衫像蟬翼緊貼身上,胸口似被火炭烙過,灼燎地痛,他掙扎着坐起來,只覺得身軀猶如風中脆弱的枯葉,隨時都搖搖欲墜。
他發現自己躺在一張寬闊的床榻上,四周帳幔深垂,看這古色古香的床架,莫非是穿越了
他抬手撥開絲帳,下一刻,他差點眼前一黑,又昏厥過去。
這、這、這是一個謀殺現場嗎
只見正對着床榻的是一扇遊獵漆畫屏風,大片噴濺血跡在屏風上炸開詭艷的花朵。屏風下方躺着一個人,帽冠歪倒,眼白翻起,目睜欲裂,一副死不瞑目之狀。
隨即他的手就摸到了一個冷冰冰的東西,那是一把劍,白刃上血跡未乾,再一看,連自己中衣、絲被上都染着飛濺的血點。
蕭宇覺得太陽穴突突直跳,「來人,有人嗎」
誰來告訴他這是怎麼回事搞一具死屍在臥室里呼呼大睡,就算是穿越了,這身主的口味也太重了吧
隨着急促的腳步聲,一個家僕從屏風後繞了出來,低聲細氣道「主公醒了啊,小的一直守在門口,沒人進來。」
蕭宇招手讓他近前,問「這人是誰」
那家僕謹慎地飛瞟他的臉色,「稟主公,此賊叫薛章,膽大妄為,竟借看病之機刺殺主公,被主公斬殺。」
他試探着問 「主公不記得了」
薛章醫官薛章
他怎麼會不記得了這就是他不久前看的一本書里的人啊
幾天前,他看了一本系統書城裏新上線的莊武史錄,據說還是根據平行世界的真實歷史撰寫的,也就是說,這居然還是一本嚴謹的劃掉正史啊
出於好奇,蕭宇點了下載全書。
莊武帝魏瑄少年登基,在權臣蕭暥的威壓下,前期忍辱負重,甘當傀儡,後期黑化逆襲,一舉反殺。
整本書集逆襲,黑化,復仇,虐人渣等暴爽的元素一個不少
蕭宇不得不感慨,這武帝真是活脫脫把自己的一生活成了爆紅網絡小說男主角。
魏瑄出生的時候,大雍帝國剛經歷過術士亂政,整個國家烏煙瘴氣,他十歲時發生了蘭台之變,京城被北狄攻陷,苦逼的小魏瑄只能隨着哥哥桓帝到處逃難,逃難途中被前來勤王的武威將軍蕭暥所救。
那時蕭暥還只是大將軍秦羽麾下的前鋒,這個日後一手遮天的權臣還不到二十歲,卻表現出了玩弄權柄的天賦。
他可沒安什麼好心,他勸秦羽迎接皇帝到大梁城登基,從此挾天子以令諸侯。
幾年後,蕭暥又嫌秦羽婦人之仁礙手礙腳,乾脆把這老大哥弄死了事,自己大權獨攬。
不得不說,蕭暥這個人很有本事,在外能打,在內能治,只可惜野心太大,位極人臣還不夠,整天想着篡權奪位。
他喪心病狂殺了不聽話的桓帝,立了他的異母親弟弟,只有十來歲的魏瑄即位。以為這樣就可以操縱小皇帝為所欲為了。
當時看書的時候蕭宇就想沖他大吼一聲醒醒吧兄弟這位主兒將來可是暗黑系暴君啊
但這也難怪蕭暥,武帝前期怎麼看都是一朵人畜無害的小白花啊
這魏瑄小小年紀卻功於心計,沉得住氣,表面上對蕭暥言聽計從,將所有的憎恨都埋在心底,終於在八年後一局反殺,將蕭暥千刀萬剮。
這可真是千刀萬剮,一點沒誇張,整整折磨了半年才掛啊。可見武帝恨他有多深。
也許是小時候在蕭暥的陰影下憋成了精分蛇精病,武帝一朝是大雍帝國最強盛也是最黑暗的一朝。
說強盛,武帝雄才大略,一統天下,驅逐四夷。說黑暗,武帝心理陰鷙,殘暴不仁,重用酷吏,不要說對別人,就是他的十幾個兒子,不是懷疑圖謀不軌下獄了,就是被這恐怖老爹活活嚇瘋。
武帝連自己的親兒子都這樣,更何況對待蕭暥這個仇敵簡直是恨不得剔骨食肉。
武帝到底有沒有真的那麼干,蕭宇不知道,據說武帝的野史更加精彩紛呈bian tai,搞得他心痒痒很想充值買書再看武帝逆天鬼蓄的野史。
但他現在沒心思好奇武帝的黑歷史了,因為他就是蕭暥啊他就是那個作死一手扶持暗黑系暴君上位的傻逼
他看着臥室中央橫陳的那具屍體,胸口又是一陣鈍痛。
此人叫薛章,假借看病行刺蕭暥,被蕭暥當場殺死。
書中描述是,薛章被殺後,蕭暥尤怒氣未消,遂下令將其屍懸於城牆上長達三年,以儆效尤。
他當時看書時對這一段印象深刻,死了還要晾成鹹魚掛着。太不仁道了
敢情之後武帝的酷戾都是有本可依的這算什麼,言傳身教
蕭暥哀嘆一聲,覺得眼前發黑,無力地躺在榻上,他千不該萬不該穿越成一個挾天子以令諸侯的權臣,當權臣就算了,好歹也讓他遇到個漢獻帝這樣的軟柿子啊怎麼就碰到個暗黑狷狂的皇帝啊
連蕭暥這麼牛逼哄哄的人物最後都被滅了,他算哪根蔥跟原主都不是一個重量級的好不好他在這個亂世上能活過三集嗎
哦,等等,差點忘了,他是個穿越者,自帶開掛屬性他知道今後事件的走向。
所以說,為了自己的小命,他絕對不能讓武帝即位,千萬不能鑄成大錯啊
他約莫算了算,他殺薛章的時候,應該是武帝的哥哥也就是桓帝時期。蕭暥現在只能祈求自己還沒有把桓帝得罪透了,還有機會表表忠心,爭取一個君臣和睦的大好局面。
只要桓帝在位,就沒有武帝什麼事兒了。
對,就那麼辦。這可能是他目前唯一的生機了。
那家僕看他面色幾變,「主公這裏怎麼處置還請示下」
這邊蕭暥正心煩呢,你們能不能有點眼力見兒啊,拉出去埋了啊,這還需要我說
等等,好像還真是需要他說原主可是把薛章曬成了鹹魚,還是保質期三年的
蕭暥嘆了口氣,擺手道「買副棺材,好生葬了。」
家僕愣了下,確認自己沒聽錯,才打了個手勢,進來兩個人把那屍體拖了出去。
等到臥室里全部清洗乾淨,家僕們退了出去後。蕭暥無力地靠在床頭,喉嚨里隱約有一股鐵鏽味翻湧起來。
終於,他扶着床榻,咳出了一口血。剛剛換上的新被褥又被染紅了。
真糟心。他這才意識到一個嚴重的問題。蕭暥這具身體好像還有病
不然他找醫官做什麼看起來還病的不輕
關於蕭暥這病,書里可沒有寫,到底是什麼病啊能治好嗎
他滿心惆悵地又咳出幾口血,覺得自己真是生着林黛玉的病,操着司馬昭的心。
想到這裏,徒然一股疲倦湧起。只覺得秋風瑟瑟,悲從中來。
這時外面一陣腳步聲,剛才那家僕又出現在門前。
又怎麼啦還能不能讓人清淨一會兒了
「主公,大司馬來探望你了。」
誰秦羽他那個便宜大哥
「請他在客廳稍等。」
秦羽還沒和他翻臉,說明他的判斷沒錯,這還是在桓帝早期,所以一切或許還有轉圜。
想到這裏,他陡然來了點精神,顫巍巍起身,讓家僕服侍着穿衣束髮。
坐在案前,燭光幽幽映照下,銅鏡里粼粼映出一個模糊的人影。乍一看到,蕭暥的眼睛像是被什麼東西灼了一下。
受莊武史錄影響,他一直腦補蕭暥是曹操王莽這樣的奸雄形象,具體地說就是英雄眉三角眼鷹視狼顧,這形象根深蒂固,使得他一下子反應不過來,這這這反差太大了沒想到蕭暥這個亂臣賊子長得那麼好看
只見鏡中之人,鬢似烏雲翻墨,眉如遠黛飛煙,眼尾分明被病容燒出一抹殘紅,卻仿如暮春凋零之花色,哀婉清艷,染盡世間風華。
更讓蕭暥暗暗吃驚的是,這張臉雖滿面病容,卻絲毫不見嬌弱之態。
一點燭光恰落於眼底,映出雙眸光華流轉,宛如幽蘭夜火,蘊秀藏媚,夭矯暗生。
蕭暥左看右看,這張臉真是一點毛病都挑不出來。這恐怕是他穿越以來唯一滿意的地方了。
不過再好看又如何,日後他可是要被武帝千刀萬剮的啊也不知道將來那位暗黑系莊武帝會把這張臉怎麼割從哪裏下刀
一想到這裏,他不由後心一寒,抓住身邊的家僕道,「我發病的事,不要讓大司馬知道。」
不要讓任何人知道。
在這種情況不明的時候,不能暴露自己的弱點。
穿戴整齊後,他走出臥室,外面正是午後,雪亮的陽光照得他一時睜不開眼。
平緩的歇山式屋頂上是碧藍的青空,他深深呼吸了一口帶着桂花清香的空氣,感覺整個人都有一種大病初癒的清爽鬆快過來了。
他用力掐了掐兩頰,讓自己看上去氣色好一點。
廳堂里站着一個身披甲冑的魁偉男子,身姿挺如松柏,劍眉星目,臉頰線條堅如刀刻,加之一身戎裝風塵僕僕,看起來頗有英雄氣概。
不用說,此人就是秦羽了。
秦羽這個人有義氣有擔當,當年在亂軍之中扶立桓帝,是真心想要天下太平,卻不料他這個結拜兄弟蕭暥存着圖謀不軌的心思,把他一起拖下了水。在後世,他這個亂臣賊子的帽子扣得有點冤。
「彥昭,你沒事吧」秦羽一個箭步上前,關切地打量他。
蕭暥不動聲色掃了家僕一眼讓你們不要說我發病的
那家僕委屈地搖頭,意思是他什麼都沒說。
見他沒事,秦羽才長出一口氣,「你無恙就好。出此變故,我從前線連夜趕回,差點以為見不到你了」
蕭暥聽着陡然一身雞皮疙瘩,什麼叫做差點看不到我了,一見面就咒我真的好嗎。
秦羽接着道,「我知道你這麼做都是為了我,但這樣一來,陛下從此會視我們為仇寇,各路諸侯也會以此為把柄,把我們推入眾人討伐之地啊」
停打住我做了什麼怎麼就要被眾人討伐了
就聽秦羽沉重道「你殺了鄭國舅就可以收手了,何必再抓了鄭皇后」
什麼
蕭暥當場石化。
秦羽又補上一刀,「你不知道鄭皇后已經有身孕了嗎就算你要抓她,她肚子裏的小皇子可是陛下的骨血啊」
蕭暥頓時天旋地轉,好在秦羽一把攙着他的胳膊。
「我沒事早上起猛了,頭暈」
蕭暥真是一口陳年老血啊。他想起來了,這一段書里有寫
桓帝和鄭國舅蓄謀已久,趁着秦羽攻打襄州,大部隊都在前線,京城空虛之際,聯合京郊灞陵大營的將軍何洪突然發難,意圖奪回大權。
蕭暥不愧是梟雄,臨時矯詔調軍,快刀斬亂麻,將鄭國舅一派一舉殲滅,之後他又用鄭國舅的私印騙得何洪的信任,巧取灞陵大營,斬何洪於營前,五千官兵盡降。
這次兵變被徹底絞殺。事後鄭國舅被誅,牽連上千人。
這還不夠,原主還真是個人才,本着凡事要麼不做要麼做絕的態度,帶兵進宮把鄭皇后抓了。
鄭皇后當時已經懷上了龍子,哪裏禁得住這種驚嚇,最後就死在了獄中。
小皇子的結局書上沒有寫,但按照原主的狠辣作風,不會讓這孩子將來為鄭家報仇的,多半也是凶多吉少了。
蕭暥隱隱覺得一股血腥氣又湧上喉頭,被他硬是咽了下去。
虧得剛才他還在想,爭取和桓帝君臣和睦的大好局面不用這樣打臉吧
他耳邊嗡嗡直響,就聽秦羽說,「陛下在晗章殿召見我,你也一起來罷,這件事總要跟陛下解釋的。」
蕭暥欲哭無淚啊,這還有什麼好解釋的啊大哥,他可是剛剛害了人家老婆孩子啊,什麼是不共戴天,這就是不共戴天出錯了,請刷新重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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