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章 法場

    羅丹離開伊萬諾夫家族府邸，一路向着城市中央廣場行去，林蔭大道就在那附近。

    聖加倫，恢弘壯闊的建築比比皆是，拍賣行，酒樓，旅店，妓院、澡堂，各色商鋪應有盡有，寬敞整潔的大理石道路上，並沒有摩肩接踵的行色匆匆人口，反而給人以井然有序的感覺。

    大城市裏面的居民，相對於埃爾登，辛特拉等魚龍混雜的地方，又頗為不同。他們大多穿着得體，神情閒適，顯示出截然不同的精神面貌。

    沒走多遠，兩棟巨大的塔樓建築映入眼帘。

    五十多米的高度，由下至上螺旋扶梯蜿蜒盤旋，雙塔相對而望，當中間隙穩穩噹噹懸浮着一艘有着巨大紡錘形氣囊的空艇，宛如翱翔在天空之中的藍鯨，遮天蔽日，蔚為壯觀。

    空艇，除帆船馬車之外的第三種航行工具，航程貫穿整個西斯帝國各省樞紐，日行千里不在話下，但空艇造價不菲，又需要昂貴的富能量礦石驅動，兼之每日不過兩班，因此船票價格不是普通人能夠承受的，大部分乘客都是些獵奇的貴族或富商子弟。

    羅丹在原地審視了良久，雖然封印薔薇已經讓他具備了飛行的能力，但是對於這等類似於地球上飛機的東西，他還是頗有興趣，不過當下時間不允許，他決定抽空再過來體驗一番。

    走馬觀花一路來到中央廣場附近，隔得老遠，便有一陣威嚴冷漠的聲音傳入耳際，視野正前方吵吵嚷嚷的一片。

    他湊近後不由駐足不前，原來在那不大的法場之上正舉行着一場判罰。

    木製的平台高出圍觀的眾人一大截，而三名雙手捆縛於背的犯人被粗麻繩吊着脖頸墊着腳尖漲紅着臉站在平台上。

    一名滿臉麻子的中年男人，一名姿色不俗的婦人，還有一名身材瘦弱的少年，他們均是面若死灰，擠滿悲傷絕望。

    而冷酷的士兵正在大聲宣讀判詞。

    「唐納德伊弗瑞克，膽大包天以下犯上，冒犯了貴族大人的尊嚴，經聖加倫治安官裁定，判其絞刑，立刻執行！」

    「呸！」中年男人艱難地向士兵吐了口水，似乎想要表達滿腔憤懣，然而他沒有機會了。隨着宣讀完畢，另一位全副武裝的士兵為囚犯帶上一個黑色的頭罩，接着將位於他身後的一個木把手猛然拉下。

    「哐當」一聲，男人身下堅實的木板突然陷空，麻繩繃直，他的身形瞬間下墜，慣性作用下脖子發出輕微至極脆響，驟然一歪，緊接着雙腳一抽，他就這麼一聲不吭地咽氣。

    圍觀的眾人頓時喧鬧起來，興奮者，痛恨者，面無表情者一併有之，而羅丹只感覺心頭一跳，竟然湧起一股涼氣。

    「嘖嘖，這樣的死法可真是利索。如果當初我沒有逃出埃爾登，估計結果不會比他好太多吧？「

    他苦笑地自嘲道，」我犯的罪過應當比這人更加嚴重，那可是謀殺貴族。幸好海捕文書也就在埃爾登有效，天高皇帝遠，管不到聖加倫！「

    「就是不知道胖弗、卡蓮怎麼樣了，怪想念他們的。「

    正中央的艷麗婦人目睹整個死亡過程後，頓時驚慌失措聲嘶力竭地討饒，渾身戰慄中鼻涕眼淚糊花了面頰，而士兵面無表情繼續宣讀她的罪行，「罪人伊萬卡特朗普，與外人通姦謀奪丈夫家產，共犯已自刎謝罪，其罪無可恕，判處當眾絞刑！「

    「不要，求求你們，放過我，我再也不敢了！」

    「這個世上沒有後悔藥！「士兵冷漠地一揮手，女人被粗魯地套上黑色頭罩，她頓時像只溺水的蝦一般劇烈抖動。

    「這女人不就是御恩世界般的潘金蓮嗎？！「不管在哪個世界，通姦都是一個令人不齒的罪名，御恩世界對於這項罪名容忍度極低。

    而法場下方群情激奮、千夫所指。

    「他奶奶的，幹掉這個賤貨！」

    「良心被狗吃掉了，和丈夫好幾年的感情，都比不上一個小白臉？」

    「真是一個惡毒的婆娘，百死難贖其罪！」

    女人沒有逃過命運，被如法炮製地吊死。

    「最後這一位錢德勒斯通，違反帝國法律，暗中飼養禁止魔物，其罪當誅！」

    巨城聖加倫畢竟不是高尚大草原那樣的蠻荒之地，除了少數被下了禁制的諸如夢貘之類的魔物，獸類亦或者是屍鬼類等絕大部分魔物都是明令禁止餵養的，城中居民但凡與之扯上關係，一旦被發現，都落不到好下場。

    他只是個十五六歲五官青澀、身形廋弱的少年，還沒來得及體驗人世間的重重歡悅，生命卻即將走到盡頭。然而下方眾人沒有絲毫同情之情，絕大部分冷漠以對，甚至有人不停地譴責呵斥。

    「他的家人了？」羅丹環顧四周，那密密麻麻的人群之中沒有一個為之悲傷垂淚的人。

    那少年卻保持着與年齡不符的超然鎮定，怡然不懼，臉上除了些許眷戀和不舍竟然看不到任何畏懼。他就這麼靜靜地等待着死亡的到來，仿佛一個等候着舊日老友的看盡滄桑的老人。

    這一定是個有故事的人，羅丹心生同情，卻依然從頭到尾充當着看客。故事不是現實，終究沒有劫法場的異事發生，少年就這麼平靜地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片刻後，看熱鬧的人群一鬨而散，士兵將三具屍體收斂。

    羅丹嘆息一聲，正待轉身離開，剎那間又停止腳步。

    青天白日之下，裝着廋弱少年屍體的袋子中，突然輕飄飄地冒出一道半透明的影子，五官如水波般朦朧蕩漾，卻依稀可辨認出本來面目。

    「這是錢德勒斯通的靈體啊！」

    但凡死後能夠產生靈體的人，都是天生精神力不俗，亦或是具有巫師資質。

    在場除了羅丹沒有任何人發現靈體的誕生，靈體躍出屍體後，馬不停蹄地往着一個方向飛去，恰好便是林蔭大道的方向。

    他不假思索吊在其後跟了上去。

    他疾行匆匆，片刻後隨着靈體抵達一條青色鵝卵石鋪就的寬敞大道，兩側鱗次櫛比筆直樹木在和煦的陽光下投射下一片夢幻的陰影，這裏便是聖加倫城的林蔭大道，當初與阿卡瑪約定之處。

    相比於城市廣場的喧囂熱鬧，這裏意外的清淨閒適，不時可見穿着寬鬆休閒裝束散步的男男女女，肅靜的巡邏士兵。這裏是富人的專屬區域，隨處可見典雅別致的建築以及充足的綠蔭地帶。

    靈體漂浮在半空中掠過一棟棟小洋樓，羅丹同時數着它們的鎏金門牌。

    「160號、161號280號、281號333號、334號。」

    羅丹神情複雜，在他的面前，一株綠意盎然的散發着枝葉清香的大樹下，帶着古老手環的青銅大門外的門牌上龍飛鳳舞般的書寫着一排文字「聖加倫城林蔭大道334號，永歌議會城中區辦事處。」

    靈體宛如雛鳥歸巢一般迫不及待鑽入了門扉，不見蹤影，他輕輕叩響了手環。

    陣陣富有節奏的腳步聲後，緊閉的大門上方劃開一條縫隙，露出一對秋水似的明眸，門裏門外，兩人一剎那間視線相對，俱是神情一震陷入沉默。

    半晌後，一道悅耳的聲音響徹在耳際，「羅丹，我等了你整整一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