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苦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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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的雨,來得快去得也快,馬車駛過濕漉漉的街道,任威的臉色一如這陰沉沉的天氣。
馬車駛了一個多時辰,才到別院。雨又淅淅瀝瀝下了起來。老僕撐一把半新的傘打開門,瞥見踩着腳踏步下車的任威的臉色,不敢問,佝僂着的腰更彎了。
任威就這樣走進雨中,直到書房。臉上的水珠往下滴水,衣衫也濕了。丫鬟忙取了乾淨的衣裳服侍他換上。
丫鬟上了茶,任威揮手讓她退下,獨自站在窗邊望着一條條長線般的雨絲,只覺憋屈無比。自從到京城,一切便都變了。樂思齊不是以前那個樂思齊,他在永定是人人羨慕的世家公子,可是在京城中,卻什麼也不是。
老僕混濁的眼睛靜靜在門邊凝望他的背影,長長嘆了口氣。又進不了徐國公府啊。公子天天這樣,什麼時候才是個頭?
老僕重回前院,站在廡廊下一樣看雨。
門卻「砰砰」地響了起來。
「誰啊?」老僕微覺詫異,撐了傘去開門。
門外,牽着馬,身披蓑衣的段勇抱拳道:「勞煩老伯通報一聲,就說樂府派人求見。」
「樂府?」老僕仔細看了他一會,覺得眼熟,恍然道:「你前些天來過吧?」
「是。」段勇道:「我家小姐派我過來看看任公子,不知任公子最近可好?」
自家這位未過門的少奶奶也真是的,怎麼不顧女子的名節,居然住到徐國公府去?老僕對樂思齊頗有怨言,聽說是她派人來,臉上不咸不淡地道:「你且等着,我去通報。」也沒讓人家進來避雨的意思。
任威卻大喜過望,馬上搶了出來。老僕默默搖了搖頭。
把段勇請進書房用茶,任威焦急地問:「她還好嗎?要是住在我這兒不方便,不妨在附近買幢宅子,來往也方便。」
段勇不敢提自家主人也有購買宅子的想法。只道:「一切還好。小姐說了,她只是客居徐國公府,想來那些門子狗眼看人低,或者聽得是她的客人便不肯通報了。因此讓小的來看看,請任公子還是回永定去吧。她這裏沒什麼事。」
果真是因為她客居才不予通報,而不是因為自已身份低麼?任威心裏的鬱悶稍解。可是若是這樣便回去,卻不甘心。上司已行文來催了,他已寫信給父親。讓幫着活動活動,調到京里。雖說事情不一定能成,但總還有個盼頭。
「你家小姐準備在京城開的景福樓,選址了沒有?」這些,自是不便讓她知道,免得她擔心,最終,他也只能這麼問。
段勇臉有難色,道:「小姐現在不得自由,我們在京中人生地不熟。現在還處在摸索階段。好的地段早被人挑了去,有些還是名聞京中的老店,很難讓人退讓。」
確實是,在京中開酒樓的,都得有後台,樂思齊一個平民百姓,局面很難打開,實際情況只怕比想像中要難得多。
「你家小姐怎麼不得自由?」任威盯着段勇問:「難道徐國公對你家小姐不利麼?」
「那倒沒有。」段勇一時不知怎麼說好,想了想,才道:「總歸住在人家屋檐下。自然不比在自己家裏自由。徐國公府主持中饋的是葉夫人,那可是京中有名的強悍人物。」
女子出嫁隨夫,但若是娘家實力夠硬,自身又出挑的。一般都以娘家姓氏稱之。
因為樂思齊住到徐國公府,任威又有把妹妹嫁給徐國公的想法,在京這段時間,徐國公府的前塵往事,點點滴滴,但凡能打聽到的。任威都收集起來。葉夫人,確實在京中很有名,別的不說,單是楚國公的胞妹,徐國公的母親,這樣的身份,已經讓人仰視。
這樣的女子,看不上草根出身的樂思齊也不奇怪。喻老太太要不是看在任家的面子,和景福樓的收益上,也不會收樂思齊當義女。人情冷暖,自來如此。
任威更堅定了讓樂思齊搬出來住的想法,道:「告訴你家小姐,明天午時,我去拜訪。」
段勇不知他有什麼事,答應了,再聊幾句也就告辭了。
這兒近城郊,徐國公府近皇宮,一來一往,得兩三個時辰。段勇到楓葉院,天已擦黑。樂思齊才起身,坐在榻上啃雞腿。是的,很不淑女地啃雞腿。
靜靜聽段勇稟報完,樂思齊問:「可曾打聽到任家在京中的商鋪,經營狀況怎麼樣?」
這些天段勇負責對外,韓先負責對內的護衛。
段勇道:「這些商鋪是任公子祖上傳下來的,到任老爺這一代,經營便走下坡路,在京中默默無聞。小姐不曾見過,任家的宅子,也舊得很,牆上滿是青苔,不曾翻新粉刷過。」
那就是了。永定畢竟只是一個小地方。永定大族,在京中這樣藏龍臥虎之地,實在有些不夠看。
他不回永定,想幹什麼呢?難不成想在京中謀個職位?京官,是誰想當就能當的嗎?樂思齊納悶。
樂思齊想了一會也就丟開,接着想景福樓的事。順慶和永定兩家店,現在靠人來回傳報消息,通訊不發達實在麻煩,好在兩位掌柜人老成精,沒出什麼差錯。呂簡生來信說,因為避暑的風車設計太過新奇,天氣熱了反而吸引很多客人看稀罕,生意比冬天還好上半成。
只要這兩家店沒問題,根基就沒動搖,接下來便是在京中如何吸引眼球了。天子腳下,這些人什麼新奇物事沒見過?可是自己有先天優勢啊,自己是個穿越者,現代的營銷手段總會一點吧?
樂思齊蹙着眉努力想。
第二天看看日頭升到半空,樂思齊吩咐冬兒:「去門口等候任公子,接他進來吧。」
俗話說,人比人氣死人,貨比貨得扔。在永定,小丫頭覺得小姐能配給任威這樣的少年公子,已是高攀,現在跟蘇瑋接觸的次數多了,不免有些嫌棄任威沒有蘇瑋長得帥,沒有蘇瑋貴氣。
貴氣這玩藝兒,是說有就能有的嗎?三代才養得出一個貴族啊。蘇瑋那是什麼人,不說遺傳基因優良,單看他從小所受的教育,所處的環境,那是任威能比得了的嗎?
小丫頭哪裏懂得這些,在大門口等到任威,臉上一個笑容也沒有,道:「任公子這邊請。」
府中人多口雜,葉黛兒一鬧再鬧,內院裏那點事多多少少還是傳到了外院,門子那也是緊跟時代潮流,與時俱進的。眼見是有可能成為未來主子之一的樂小姐的貼身婢女,門子哪裏敢攔着,陪着笑臉看兩人一前一後進去。
任威走了幾丈,回頭看向坐着閒聊的門子,臉上的笑容還沒全斂去,心裏更是不忿。思齊說得沒錯,真是狗眼看人低啊。
昨天才下雨,今早的楓樹葉子綠油油。樂思齊讓丫鬟們搬了案幾,坐在廡廊下,慢慢品茶,慢慢賞景,慢慢想方案。
任威進門,便見身着鵝黃衣衫的心上人席地而坐,沾了墨的筆不知寫什麼呢。
「小姐,任公子到了。」冬兒稟報,幾步走到樂思齊身旁,退後兩步站好。
樂思齊抬起頭,一身黑色長衫的任威含情脈脈凝視着她。
「來啦?坐吧。」樂思齊站了起來,道:「你要是不習慣坐氈子,我讓她們拿椅子來。」
「不用。」任威柔聲說着,在另一張氈子上盤腿坐下。這是她早準備好,候着自己吧?他只覺心裏暖暖的。
樂思齊側頭看了冬兒一眼,道:「還不沏茶來?廚房新做的點心也端來,吩咐廚房,中午多做幾個菜,我要請任公子吃飯。」
冬兒乾巴巴應了一聲,低頭走了。
這丫頭今天是怎麼啦?樂思齊盯了她一眼,才問起任威的近況。
任威怎麼好說天天到徐國公府門前吃閉門羹?太傷自尊了。可是要說自己天天無所事事,她會不會以為自己遊手好閒?一時,他竟不知怎麼說好?
樂思齊卻已開口道:「京中居大不易,你是有職在身的人,也不能請假太久,不如先回永定,以圖後會。」
任威沉吟再三,道:「我已寫信向我爹表達留在京城的想法,若是我爹同意,想必會為我設法。」
他這是說得委婉了,事情沒有辦成之前,不想把話說得太滿,免得辦砸了在她面前收不住面子。與以往相比,到京之後受了挫折,反而讓他更沉穩。
果然如此。樂思齊應證了猜想,沒有一點意外,皺眉道:「恐怕沒那麼容易。」除非任家培植的人才有在朝中為官,否則真的沒那麼容易。可是,任家不是關隴世家,沒有這麼強的財力吧?
任威微笑道:「只要能相伴你左右,付出再大的代價也在所不惜。」
這怎麼行?自己對他並沒有感覺,還在想着怎麼讓他退婚呢。可不忍心連累了他。樂思齊勸道:「父母在,不遠遊,你怎能為了一個女子,不在膝下盡孝?再說,只要能把景福樓開起來,我也會回順慶。」
任威意外道:「京城乃繁華之地,你怎會棄而回順慶?」
在他看來,只要景福樓能開起來,樂思齊不捨得離京。這才盼着在京中謀職。(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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