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四章老將軍的禮物

    藥是張老親自熬的，他說別人他不放心。

    然後看着護士幫忙把藥灌進老將軍的嘴裏，他才推出病房。

    望着大家緊張的神情，張老說：「現在，耐心等等吧。」

    他的聲音有些疲憊，畢竟年紀大了，精力不如年輕人，很多事情都有心無力，神情專注的情況下，體力消耗得更快。

    過了約莫半小時，張老又進去一趟，這次呆了差不多五分鐘，然後把頭探出來，對眾人說：「老將軍醒了！」

    鍾家一行人臉色欣喜，紛紛靠過來。

    張老連忙打手勢：「安靜！老將軍現在情況很糟糕，不能受到刺激。」

    大家連忙放輕動作。

    張老看向鍾華勇跟安寧，說：「老將軍說，叫華勇還有安寧進去。」

    安寧跟鍾華勇都是一愣，沒想到老爺子醒來之後，第一個想見的，居然是他們兩個。

    包括鍾家二代的幾個人，也沒想到會這樣，臉上滿是難以置信，眼睜睜地看着兩個小輩比他們先進去病房。

    唯有鍾家老三，暗暗嘆了口氣，似乎明白了點什麼。

    一時間，病房外面一片寂靜，大家都不說話，靜靜站在門口，像群體雕塑一樣。

    陳正謙驚嘆的是，這位張老還真的有兩下子，居然能夠喚醒這位老爺子，雖然說結果大家都明白，但是並不妨礙陳正謙驚嘆他的厲害醫術。

    安寧和鍾華勇在裏面呆了不到五分鐘，就出來了。進去的時候心情忐忑，出來的時候眼睛紅紅的。關上那扇門的那一刻，他們都知道，這是最後一面了。

    鍾華勇哽咽着說：「爸，二叔三叔，爺爺讓你們進去。」他沒有說讓兩個嬸嬸進去，所以她們只能待在外面，安靜等消息。

    這次鍾家二代幾個人進去呆的時間比較長，差不多十分鐘吧，然後就出來了。每個人臉上都帶着濃重的哀色。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哪怕自己爬得再高，飛得再遠，在病重垂危的老父面前，

    也是忍不住露出心底最真實的一面。

    陳正謙心裏也不好受，他想起了去世的外公外婆，自己當時也是這樣，站在病床面前無聲且無力地哭泣。有些東西，哪怕知道是無法改變的事實，也是沒有辦法接受的。

    不過他沒想到的是，鍾華勇他父親，居然對他說了句：「老爺子讓你進去。」

    「哈？」陳正謙臉色茫然，一時間沒反應過來，看着這位大領導的目光，才反應過來他是對自己說的，有些難以置信地指着自己，問：「我？！」

    就連安寧跟鍾華勇他們，也是一臉驚愕，萬萬沒想到，老爺子在彌留之際，居然會提出要見陳正謙一面。

    鍾華勇那兩個嬸嬸，特別是那位二嬸，別提多妒忌了。

    憑什麼？！

    憑什麼那個老東西死到臨頭了，都不看她這個做兒媳的一眼，難道他忘了，平時是誰負責照顧他飲食起居的嗎？又是誰在他生病的時候，陪他看病住院的？

    一時間，這位二嬸看向陳正謙的目光，充滿了妒忌與不忿。

    「嗯！」聽到陳正謙的疑問，鍾家這位話事人點點頭，說：「快進去吧，別讓老爺子等。」

    陳正謙有些摸不着頭腦，不明白這位老爺子，怎麼會提出要求，要見自己這個外人。

    他推開門走進病房，然後輕輕關上。

    看着眼前這位在病床上躺着，面容枯瘦的老人，，感受到他那微弱的氣息，還有正在不斷流逝的生命力，陳正謙輕輕走近病床。

    「老爺子？」陳正謙輕輕喊了一聲。

    老人費力地睜開眼，眼珠子轉了轉，看着陳正謙，問：「來了？」聲音沙啞低沉，像破敗的風箱。

    「嗯……」

    陳正謙點點頭，應了一聲，靠近老人跟前：「老爺子，你感覺怎麼樣？」

    老人費力地擠出一絲笑容，道：「喊我將軍，他們都這樣喊我。」頓了頓，「我是共和國的軍人！」

    雖然他的聲音聽起來很費力很沙啞，但是陳正謙還是聽懂了。

    「老將軍。」有種莫名的催淚感，陳正謙連忙點頭，喊了一聲。

    老將軍呵呵一笑：「果然，我是老了啊。」聲音有種淡淡的悲涼，陳正謙心頭的悲傷正在蔓延。

    雖然自己和這位老人，只是第一次見面，估計也會是最後一次，但是這短短的幾句對話，卻讓自己對他印象深刻。

    這是一位值得自己尊敬的前輩先驅！

    只是，這位老將軍找自己，是為了什麼事呢？

    看着陳正謙的臉，老人說：「我猜中了。」

    「嗯？」陳正謙奇怪，猜？猜什麼？

    不過老爺子現在的狀態實在太差了，陳正謙不敢隨便說什麼，只能靜靜聽着。

    老人那雙渾濁的雙眼，變得明亮起來：「你的氣勢，比我見過的，任何一個人都強……」

    聽到這句話，陳正謙有種悚然而驚的感覺。要知道，這位可是見過領袖的……

    陳正謙心頭忐忑，不知道這位生命已經走到盡頭的老人，為什麼會見自己，為什麼突然會對自己說這種話，他又是怎麼察覺出自己的不同的？

    這一連串的問題，讓陳正謙措手不及。

    「真龍啊……」

    老人喃喃道：「我，能不能，拜託你一件事……」

    陳正謙雖然心頭有好多疑問，但是聽到這位老人，費力地說出這樣的話，還是擺出洗耳恭聽的神色：「您說！」

    老人對他說：「櫃枱那個鐵盒子裏，有東西，打開看看……」

    陳正謙轉頭一看，果然看到旁邊的柜子上面，放着一個老舊的鐵盒子，他連忙拿過來打開一看。等看清楚裏面的東西時，他愕然了。

    「這是——」

    陳正謙看着老人，忍不住問：「一級解放勳章？」

    一枚金質勳章，安靜地躺在小盒子裏。

    「不錯！」老人欣慰一笑。

    陳正謙突然緊張起來。

    解放勳章，是共和國授予解放軍，在解放戰爭時期，參加戰爭有功的而無重大過失的人員。勳章的中心圖案，是閃耀的五角紅星和*，象徵我黨領導人民武裝奪取全國勝利。

    解放勳章分為一、二、三級。一級勳章授予當時的軍級以上及其相當幹部，二級授予當時的師級及其相當幹部，三級授予當時的團級、營級及其相當幹部。

    並且是由全國人大常委會決定，國家一號首長親自授予。第一批勳章授予，是在1955年，第二批，則是在1957年。

    就是不知道這一枚，是哪一年授予的。

    那麼，老人這是什麼意思？

    誰知道老人說了句：「以後，它就是你的了。」

    「送給我？」陳正謙震驚了，這東西，建國這麼多年來，數量還不到1000吧好像。對一個軍人來說，這是至高無上的榮耀——

    然而老人居然要送給自己？

    送給自己這個第一次見面，連名字都不知道的陌生人？！

    陳正謙真的想不明白了。

    老人沒有解釋太多，或者說，他已經沒有力氣解釋了，只是說：「拿着這個東西，去找老三，他知道怎麼做的。」

    他口中的老三，應該就是鍾華勇他三叔了吧。()讓自己去找他麼？

    陳正謙心裏疑惑，莫非有什麼任務，要交給自己？不過為什麼是他，不是別人呢？

    估計只有到時候，才知道這位老爺子想要自己做什麼了。

    老爺子看着陳正謙，從眼睛裏，可以看到他對這個世界的留戀。

    他對陳正謙說：「以後，共和國就靠你們這些年輕人了。」

    陳正謙默然，又是一位共和國英雄的落幕。只是不知道為什麼，聽到這句話，突然喉嚨有些哽咽，眼睛裏有一些不知名的液體，不聽話地跑出來了。

    老人閉上眼睛，說：「出去吧，我也累了……」

    陳正謙站直身體，對這位老將軍，行了一個不怎麼標準的軍禮，然後頭也不回地走出病房。

    他怕自己回頭，會像當初站在外婆病床前那樣，痛哭出聲。(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