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章 萬般皆是命

    還沒到家，陳喬山收到了張家的短訊，晚上定在全聚德，就在清華科技園園區。

    別的倒沒什麼，就怕小五掉鏈子。

    看着被陳夕收拾得很是利索的小丫頭，陳喬山特意叮囑道：「小五，晚上我們去吃烤鴨，有外人在，你矜持點，給老哥長點臉面，知道嗎？」

    小五穿着剛買的連衣裙，正在家裏美滋滋地來回晃悠，聽到這話，她驚喜地問道：「還是中午那家嗎？」

    「沒，就在咱們家附近。」

    小五略微有些失望，挑剔道：「烤鴨也就那樣，還是那個櫻桃好吃。」

    「淨說實話，你中午吃的櫻桃抵得上大半隻烤鴨了，能不好吃嗎？」

    陳夕陳婉已經跟着庹小雪出了門，因為離得近，陳喬山沒着急走，兄妹倆在家鬥着嘴，倒也不覺無趣。

    兩人正在為什麼時候再去大董搓一頓討價還價，手機又響了。

    小五有些不滿意，「二哥，你這手機什麼毛病啊，就沒閒下來的時候。」

    陳喬山看了眼屏幕，董英的電話，他忙說道：「行了，這回是正經事，別打岔啊。」

    小五還是分得清輕重的，見二哥說的鄭重，她就不吭聲了，老實地在旁待着。

    「喂，董主任。」

    「老闆，我現在可不是什麼主任，就一打工仔，以後直接喊我名字就成。」董英常年在金融界廝混，早就通透了人情世故，面對新東家，她沒有半分的自矜。

    「你以後負責綠盟科技，那我就喊你一聲董總了。」陳喬山笑了笑，「怎麼樣，家裏的事情都處理完了吧，這是準備來燕京了？」

    「我已經到燕京了，這幾天正在找房子和辦暫住證，已經差不多了，這不，跟你匯報一聲，明天就可以入職。」

    聽到這個消息，陳喬山大喜過望，他沒有多餘的精力兼顧綠盟的事，申繼業又被他支使重建研發隊伍，董英過來，公司的基本架構就搭建完畢，可以展開後續計劃了。

    「你這就見外了，來之前應該說一聲，房子什麼的公司可以幫着安排的。」

    董英說道：「不用了，陳總，我來就是工作的，這些小事哪能麻煩公司。」

    陳喬山沉吟了一陣，說道：「那這樣，你是公司的高管，房租這部分公司幫你擔了，還有，你明天不用着急上班，先去挑倆車，以後少不得跟方方面面打交道，給你三十萬的預算，算是你的配車。」

    花大價錢把董英挖來，就是看重了她在金融行當的經驗和資歷，為了籠絡人才，陳喬山是不吝惜投入的，想了想，他又繼續說道：「目前公司剛起步，資金方面可能有點困難，這筆錢我私人掏了，綠盟以後就拜託你了。」

    董英不由得呆住了，這個待遇遠超她的預料。

    說起來，她也是小有身家的。

    在大族激光待了幾年，雖然工資收入一般，但是公司兌現了當初的股權條款，即便股價跌幅深重，她依然能套現好幾十萬。

    董英在金融行幹了一二十年，見慣了爾虞我詐勾心鬥角，像陳喬山這樣的老闆還真不多見，先不管對方是不是收買人心，起碼人家真金白銀地掏錢了。

    董英不是職場新人，她很清楚，薪資是衡量一個人在老闆心中價值的唯一指標，至於那些不切實際的空頭許諾，聽聽也就算了。

    她有種感覺，這次轉行恐怕是做了一個正確的選擇。

    董英心裏雖然有些激動，卻也沒有過多的表示，「陳總，我一定不會辜負你的這份信任。」

    跟聰明人說話就是簡單，陳喬山也不再廢話，「今天就這樣吧，明晚我做東，把申總他們都叫來，一起給你接風。」

    董英笑道：「那就謝謝了。」

    掛斷電話，小五忙不迭地問道：「二哥，明晚在哪接風？」

    陳喬山又是好氣又是好笑，「行了，明晚是工作餐，不能帶你去？」

    小五不滿地嘟囔道：「你今晚還說是工作呢，還不是帶我去？」

    「好了，走吧。」陳喬山看時間差不多，就帶着小五出了門。

    下了樓，小五提議道：「二哥，我們一人騎一輛車吧？」

    陳喬山一腦門黑線，「你穿着裙子，騎什麼車，都大姑娘了，以後注意點。」

    小五「哦」了一聲，倒是聽了進去，「那你騎車帶我。」

    「今天不騎車，我們開車過去。」為了幫陳家長臉，陳喬山這次算是豁出去了，藍旗營離清華科技園攏共不到八百米，他不嫌麻煩，把那輛mini給開了出來，就為了幫自家老爹撐門面。

    「二哥，你買車竟然都不告訴我。」看着車身很是小巧的cooper，小五眼珠子都沒地兒放了，圍着車子轉了好幾圈，這才鑽進副駕。

    「喜歡吧？」

    小五腦瓜子連點，「喜歡，這車比家裏那輛好看多了。」

    「這能比嗎？」，陳喬山啟動了車子，「好好念書，等你將來考上大學，哥送你一輛。」

    小五犯了難，三姐四姐考大學肯定有把握，她可就不一定了，爸媽前不久還在為她能不能考上一高憂心，考大學就更不用說了，老實說，她自己也有點傷腦筋。

    陳喬山也不去管她，慢悠悠地出了小區，沿着成府路拐了兩個彎，就進了清華科技園，沒踩兩腳油門，就到地方了。

    全聚德店就在啟迪大廈一層，這裏是清華的地界，隔壁就是清華紫光，再過去就是清華的東門。

    陳喬山早就打聽清楚，張家老一輩都還健在，如今就住清華園裏，張子瑜把地點定在也就不出奇了。

    停好車，進門之前，陳喬山特意叮囑道：「小五，記住先前說的，矜持着點，給老哥長點臉面。」

    小五隨意地點點頭，也不知道聽進去沒有。

    這家店面積不小，正值飯點，人很是不少，有不少排隊候桌的。

    張子瑜提前定了包廂，在服務員的帶領下，陳喬山帶着小五進到了裏間。

    包廂里人不少，不僅是張子瑜，李曉·琳也跟了來，她旁邊赫然正是張伊一，陳喬山看了她一眼，卻見張伊一正定定地盯着小五，眼裏有驚訝，有惶恐，還有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陳喬山深吸口氣，儘量不讓一些亂七八糟的事影響情緒，這才把視線放在一對老夫婦身上，不用想也知道，這應該就是張子瑜的父母了。

    見人進來，張子瑜忙起身招呼道：「小陳，你來了，快過來坐。」

    陳喬山說道：「張老師，麻煩了。」

    然後又對着有些茫然的小五說道：「別愣着了，這位是張老師。」

    小五很是乖巧地說道：「張老師好。」

    見到小五，張子瑜的神情略微有點不自然，實在是太像大閨女了，好在經過兩天的調整，早已有了心理準備。

    她很是自然地拉過小五地手，笑着說道：「來，我給你們介紹一下。」

    看着張子瑜對小五親近的樣子，陳喬山有點想笑，關鍵小五這丫頭不是很領情，注意力都集中在張伊一身上，她也發現了，眼前這人太熟悉了，分明是大一號的自己。

    「這是我大女兒，張伊一，你可以叫她姐姐。」聽到張子瑜的介紹，小五沒吭聲，只是看了看自家二哥。

    陳喬山暗自嘆了口氣，對着小五點點頭，小五這才說道：「姐姐好，我叫陳月，家裏人都喜歡叫我小五。」

    不僅是張子瑜，連陳喬山都很是意外，小五性子活泛不假，那也得看對什麼人，面對陌生人，她可從來沒這般主動。

    張伊一明顯有點不知所措，她沒料到小五會來這一出，猶豫了一下，她才輕聲說道：「你好，小五。」

    張伊一給人的印象很文靜，今天也不例外，陳喬山見過她兩次，他心裏也有些明悟，張陳兩家的恩怨，最受傷的除了陳衛國，或許就是張伊一了。

    李曉·琳今天依然沒什麼好臉色，面對小五，也只是勉強擠出一絲笑，倒是張老爺子夫婦，很是親昵，連問了好幾句。

    有小五在前面頂着，倒是省了陳喬山許多尷尬，這也是他帶小五來的目的。

    張老爺子開口說道：「來，小陳，別站着了，大家都坐。」

    陳喬山帶着小五順勢坐了下來，包廂不小，應該是預備着陳家兄妹四個的，老三老四沒來，倒是空下好幾個位置。

    這還是頭一回見到張家老一輩，陳喬山偷眼打量了一陣，他知道，眼前這兩位都是國內知名的學者。

    其中老太太更是系出名門，祖上是晚清外交官，父親曾留學哈佛，當年跟着張老爺子很是吃了些苦。

    「小陳，你爺爺奶奶身體還好吧？」

    陳喬山沒開口，張老爺子倒是先問了起來。

    「好得很，老奶今年剛做的大壽，人精神着呢，爺爺身體也很康健，我還想着過陣子把二老接燕京來玩一趟。」

    陳喬山似是不經意地說道：「對了，老奶還經常提起您老人家呢。」

    他就是故意的，或者說是心存不良，都說學問人要面子，他就想看看這些人會怎麼應對。

    張家老爺子面色一滯，臉上的表情很是不自然。

    當年被下放到農村，他一介教書匠，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真真的五穀不分，空有一肚子學問，可學問在那時候是最不值錢的。

    得虧陳家人幫襯，不然一門老小能不能堅持到平反還真不一定。

    張老爺子對陳衛國很有好感，是個本分的小子，張家也確實虧欠陳家，可交情是一回事，做親是另一回事，斷沒有拿女兒的幸福還債的道理。

    閨女是手把手親自教出來的，張老爺子本能地以為，一個滿腹才學的女人，和一個初中都沒畢業的男人，這樣的夫妻很難長久。

    打從一開始，他就反對這門親事，偏女兒鐵了心，再加上當初的環境，他也只得認了。

    誰知道旦夕之間，翻天覆地。

    收到回城的消息，張老爺子心裏那個恨吶。

    當初要是再攔女兒一些時日，哪怕只一年，就沒有後面那些事了，大不了錢財方面多補償一下陳家，也不會害得兩家人幾十年不得安生。

    張老爺子是吃過苦的，他寧可背負忘恩負義的罵名，也不願唯一的女兒在農村待一輩子，這只是他做父親的一點私心。

    可惜，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看着陳喬山，張老爺子也後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