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這就是現實

    夜幕下的天南市，燈火輝煌。天海傳媒，天南的一家小公司，也在亮着燈。

    員工區里加班的，只有一個人。

    那是個相貌普通的年輕人，他正凝視電腦屏幕，雖然滿臉的疲憊，眼睛卻格外有神。他的辦公桌上，亂，散放着文件和食物袋。

    許久，年輕人才眨眨乾澀的眼，舔舔嘴唇，伸手在桌面翻檢一番。

    一無所獲。

    他苦笑着，將手裏的一個紙袋攥成一團。

    「啪啪啪」，一陣拍打玻璃門的聲音傳來，經理辦公室伸出一個謝頂的腦袋。

    「白小升，你弄完沒有，這都幾天了，今天必須給我！」禿頭厲聲喝道。

    白小升臉色有些難看，不過最終也只是平靜地，回了一聲，「周總，馬上好，我這就傳給你。」

    周天省！白小升念着禿頭的名字，眼神陰翳。

    這個傢伙擅改方案，讓客戶極度不滿，也讓老闆暴跳如雷，到頭來，還把責任推給他，拿他的原構思取悅客戶，簡直混蛋透頂！

    事後，周天省提議的加班，幹活的也是他白小升，等老闆一走，周天省就窩在辦公室里呼呼大睡。

    「檢查好再給我，別再出漏子啊！」周天省見白小升愛答不理，冷哼一聲，縮回頭。

    白小升手裏的包裝袋，咯吱吱作響。

    現在的他，特別想打人。

    不過！

    白小升的手漸漸鬆開。

    活着要吃飯，還要房租水電，還有剛下來的房貸！這些簡直壓得他喘不過氣來，為了買那幾十平米的房子，他捨不得吃捨不得穿，什麼都沒了脾氣。

    他需要這份工資，更需要提取住房公積金的那筆錢。

    為此，他只能忍！

    「能忍方為大丈夫，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白小升心中默念。

    嗡嗡，忽然一陣手機的震動聲響起。白小升拿起電話，看到名字微微一怔。

    來電的是，許芳？

    許芳，是白小升遠房親戚給介紹的相親對象，倆人見過一面。姑娘長得不錯，時尚靚麗，不過言談很拜金，跟白小升不是一路人，白小升已經不準備再聯繫。

    沒想到，許芳卻給他打來了電話。

    「許芳？」「是我。」

    白小升接了電話，許芳咯咯一笑。

    隨後，倆人不痛不癢聊了幾句。

    怎麼想給我打電話了，喜歡我？白小升自嘲一笑。應該是自己想多了。

    白小升清楚的記得上次見面結束之際，姑娘眼裏的輕蔑，這女人會喜歡一個沒錢又長相平凡的人？鬼才信。

    「聽說，你有兩張魏墨染演唱會的票？」許芳話頭一轉，終於拉上正題。

    魏墨染，那個大明星？

    白小升想起來，親戚說過，要幫他搞兩張票。

    魏墨染一張票，據說要幾千，兩張就小一萬，白小升根本不敢想，特別是他都已經不準備跟許芳繼續談下去。

    「能不能把票送我，我有個朋友也想去看。」許芳道。

    不是跟我去啊？

    白小升一愣，好奇道，「你們倆個小姑娘追女明星？」

    「是男性朋友。」許芳聲音一頓，強調說，「人可不是買不起，是我要請他。」

    「還有，白小升，我覺得我們可能不太合適，不過可以做朋友。既然是朋友，我的忙你會幫吧。」

    男性朋友？白小升眨眨眼，是男朋友吧，這才幾天功夫！

    「男朋友？」

    「算吧。」許芳含糊一嘴，「門票，送給我吧。」

    電話這頭，白小升反倒笑了，「不好意思，我沒有票。」

    對面，許芳用很不高興地腔調道，「你個大男人，倆張門票至於那么小氣嗎，那票不就是給我準備的嗎。我男朋友那在天南很有錢的，有人脈，你這次幫了我，下次或許我讓他給你找個好工作，讓你……」

    「謝謝你的好意，我的工作，不需要別人幫忙。」白小升掛斷電話，把許芳拉黑。

    「有病！」放下手機，白小升忍不住罵了一聲。

    有錢又怎樣，他有錢是他的事，你想嫁給有錢人是你的事。

    與我白小升何干！

    況且，有錢了不起嗎！

    白小升想想都覺得心煩，這些天他都因為錢的事兒糟心，連房東都盯賊一樣怕他跑掉，現在又碰見這麼個主。

    「王八蛋！」白小升越想越堵，又忍不住狠狠罵了一句。

    罵完，白小升默默把打包好的文件發給周天省。

    沒五分鐘，周天省就從辦公室里出來，匆匆往外走。

    「一會兒你鎖門，我先走了，這幾天真累。」周天省嘟嚷一嘴。

    白小升不吭不響地點點頭。

    周天省忽然又折返回來，在白小升詫異的注視下，古怪一笑，「你要提取公積金的申請材料還在我那兒，你看，這倆天忙，我都忘了給人事，你多等幾天。」

    半個月前的材料，還沒有給人事部，還在周天省那兒壓着？！

    白小升愣愣看着周天省，看着他快步離去。

    「太欺負人了，你大爺！」壓抑的情緒終於爆發，白小升一聲咆哮，紅着眼騰地起身。

    樓道里，周天省無聲冷笑，快步進了電梯。

    「給我站住！」

    白小升大叫，可此刻，他的電話聲再度響起。

    憤怒之下，白小升抓起手機就要摔在地上，卻看到來電的名字，老媽。

    白小升一下子定住，怔怔看着那兩個字，好半天才按下接聽鍵。

    「兒子，你吃了沒有？」熟悉的聲音，讓滿腔怒火的白小升冷靜下來。

    「兒子，最近天氣降溫，天涼了，你要多穿件衣服！」

    「別總是喝一些碳酸飲料，對身體不好。」

    「對了，你劉姨給你介紹那姑娘你們怎麼樣了，我聽說那姑娘可俊了……」

    「兒子，你怎麼不說話。」

    聽着母親的嘮叨，白小升忽然有種想哭的衝動，特別想。只有在這一刻，他才感覺到委屈、心酸，感覺到被現實，被錢，壓榨的體無完膚的痛楚。

    「媽！」白小升伸手蓋住眼睛，用沙啞着聲音說，「我在這兒挺好的！」

    不知過了多久，白小升放下電話，一聲不吭坐在座位上，看着窗外，看着萬家燈火。

    媽，我會過好的，賺很多錢，把你們接過來，讓你們過上好日子。

    我會有錢的！白小升咬緊下唇。

    「砰砰砰」，一陣低緩有序的敲門聲打斷了白小升的思緒。

    白小升默默起身，走向門口。

    在公司玻璃門外，站着兩道身影。

    一個西裝筆挺、頭髮花白的老年人，一個與白小升年齡相仿的美女。

    「你們找誰？」白小升皺眉問道。

    老人目光爍爍，不慌不忙，上下打量白小升，忽然展露一笑，「我們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