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無所不能的媽媽

    考完了政治，唐覺曉臉上露出了笑容。

    宋朝禪宗有一個老和尚，提出了參禪的三個境界。

    初境，參禪之初，看山是山，看水是水。這時候人還是凡夫俗子，被滾滾紅塵迷惑，凡夫持自性見，執諸象為實有。大體上九成的人是處於這個境界的。

    歷練了一番，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了。行者歷練了一番之後，破了自性見，明諸象，悉空性。在紅塵中打滾個十年二十年，一些聰明人會達到這個境界。

    但到了最後一個境界，看山還是山，看水還是水。這個時候的人已經不會再去執着對錯，也不會在乎什麼有無，相性一如，和光同塵，超然應物，已經圓滿自在了。這種圓滿自在，並不是所有人都能達到的。需要的不僅僅是智慧，也有心性等等因素。

    禪宗鑽研的就是如何感受真我，如何明心見性，只要明心見性了，人人都可以是如來。

    唐覺曉並不是宗教份子，只是唐爸是搞設計和監工的，現在的人都迷信，國家蓋個政府大樓都要請人算計，包括綠城以後的航洋會展中心佈局就是一艘巨輪，而與之對抗的萬象城也設計成后羿射日。

    幾乎有點條件的，蓋個樓之前都要算一算，然後祭拜西方，因為西方是佛教起源。這裏多少就有點禪宗的理念在其中。

    唐爸也看風水書，佛教道教都看，甚至還看周易，唐覺曉多少受了一些影響。

    他在滾滾紅塵中掙扎，最後老老實實開個小店，賺辛苦錢，不再想着投機，這就是一種超脫。

    在答政治試卷的過程中，唐覺曉完成了一次心靈的洗禮，他交卷不僅僅是考個試，仿佛也是確定了一種人生態度。

    一出45中校門，不僅僅唐媽在，唐爸也在。

    上一世唐覺曉記得自己出來的時候垂頭喪氣的，接着果然考砸，然後爹媽罵了他好幾個月。

    這一次不管考哪科，唐覺曉都是帶着微笑出來的。

    「怎麼樣？」老爹一眼就看到自己兒子，搶步上前就問。

    「沒問題，肯定是a！」

    「想吃什麼，爸給你買！」唐爸忽然就豪情頓生了。

    「就想吃一碗螺螄粉，放兩個豬蹄。」

    唐爸當然不肯這麼隨意，又拉着唐覺曉去金大陸，同時還打電話請一個老同學。

    這老同學和唐爸多年競爭，畢業後工作也爭，然後生了孩子也讓孩子爭……

    起初唐覺曉是一直贏，但唐覺曉以前就是那種關鍵時刻可能掉鏈子的。最後競爭對手當然贏了唐覺曉……

    但是！

    這個時代，不管你成績如何逆天，以後學業如何逆天，都不如你在適當的時機買了適當的房子！

    所以總結下來唐覺曉還是贏了的。

    輸的時候輸得莫名其妙，贏的時候也贏得莫名其妙，唐覺曉有時候回想起來林林總總，真的覺得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

    被唐爸拉着去打的的時候，唐覺曉意外的看到了一個人，黃佳微的爸爸。

    黃爸當然是知道自己女兒的情況的，也認識唐覺曉，這會兒對着小唐同學就是一瞪。

    唐覺曉笑了笑，和自己爸媽閃人了，留下了一頭霧水的黃爸。

    唐覺曉自己是不想再和黃佳微糾纏了的，並不是說她多不好，而是兩人不是一路人，談着沒意思。

    兩人的開端也比較莫名其妙，總結起來就是對方人好看，而少年之戒在於色，唐覺曉當初是沒能忍住。

    黃爸爸是一家小食品廠的廠長，小賣鋪里那些盒裝的冬瓜茶就是他家的。黃媽媽有點輕微的精神病，高中時黃佳微還帶唐覺曉去看過她，當然指的是唐覺曉在外邊待着，她看完了兩人一起離開。

    這精神病不是什麼喜怒無常，是總是忍着，各種被人欺負，最後憂鬱，被騙錢就自殺的那種。

    想想黃佳微也是不懂拒絕，最後扯出了莫名其妙的多角戀出來。

    其實，知道如何體面的拒絕，才是成熟，小唐同學是不想再讓一個這樣的坑貨來拖自己後腿了。

    而且好看的人太多了，想追的話也是有能追上的，但是上一世的失敗讓唐覺曉明白了一個道理，心動不是愛情，心定才是，明顯黃佳微不是能夠讓他安心的人。

    一家人到了金大陸，唐爸又先點了菜，等着老同學一家人來。

    每次請人吃飯，唐爸都會先點菜，這其實很不好。經常有人找不到路或是有事晚點來，然後就一堆人吃冷了的菜。而且萬一有人不吃辣呢？萬一朋友里有回民呢？

    但唐爸真心是好的，會請客，點的菜都是他愛吃的，他是想和別人分享他的所愛。只是在別人眼裏可能不會這麼想，可能會有人覺得他怎麼只點自己愛吃的？

    唐覺曉四下掃視着，如今唐爸請客喜歡在金大陸，十多年前他也是在這裏請客，十多年後也如此，這是一個技術高深，但是某些地方比較固執的人。

    過不了多久，唐爸的這老同學就來了，帶着一個和唐覺曉差不多年紀的人。

    「小唐啊，考得怎麼樣？」

    「還行！」

    「河馬他考得也不錯，說估計能去二中，到時候你們還在一起，學校里互相幫忙。」

    「好的，到時候看看。」唐覺曉一瞬間就感覺到了這何叔叔在試探他成績，這叔叔真是老謀深算。

    事實上這叔叔也的確老謀深算，唐爸是鬥不過他的。

    他兒子和唐覺曉是好基友，兩人反而沒那麼多心思，唐覺曉招呼着基友坐下，很熟練的點了稻香豬蹄和石鍋鴨嘴魚，基友點的是烤雞。

    唐覺曉喜歡觀察，看着那頭兩個中年男人喝酒吹牛，唐爸總有點落到下風的感覺。

    唐覺曉現在太小了，小到很難去做大事，但可以指點唐爸做啊！到時候咱也成一個富二代！

    等等，不行……

    唐爸性格太好欺負，他是那種把親兄弟當命根子看，把朋友當兄弟看的，而且又好面子，這樣的性格可以成為好兄弟，但很難成為成功的商人。

    唐覺曉回憶了一下這幾十年，家裏兄弟各種坑十幾次，外邊各種坑一年一兩次。

    一個人被人欺負一兩次，那可能是別人的問題，但每年都有那麼三五次「驚心動魄」的大事件出現，那絕對是自己有問題。

    但自己家這些年是怎麼挺過來的呢？最後居然還混得不錯！

    唐覺曉的目光慢慢移向了自己的媽媽。

    唐爸年輕時候是可以談另一個對象的，但那個對象的要求就是讓唐爸別帶弟弟，他們一起飛帝都。其實想來這才是正確的，賺了錢不也一樣可以幫家裏？只是那時候的人想的沒那麼長遠，唐爸就拒絕了她。

    唐媽的回覆是：「家裏你做主。」

    唐覺曉的奶奶是那種懟完全世界的人，包括懟唐媽，唐媽能忍。

    唐覺曉的幾個叔叔也是欺負唐爸唐媽的，換唐覺曉肯定反擊了，但因為那是唐爸的弟弟，唐媽能忍。

    慢慢的唐媽開始忍不了，唐爸的工資卡歸她管，她開始計算用錢了。

    唐爸開始不喝酒，不怎麼聚餐，不會在聚餐的時候買幾百塊錢的東西，不會隔幾個月就回老家大吃大喝，買海鮮的時候沒有再叫兄弟們一家十幾人來吃。

    奶奶說他不幫兄弟，兄弟罵他是老婆養的。

    但就這樣，摳門的媽媽把一家三口養得健健康康的，買了兩套房一部車，沒有任何貸款，還能有錢給唐覺曉去做生意！

    一個家裏，總要有一個比較「自私」的人才行。

    而且唐媽是那種呼朋喚友一呼百應的人，她的自私只是針對那些想佔便宜的，但對真正的朋友她卻很大方，對方也會回應。

    『我要做富二代這事還得看我媽！至於我爹，給老媽打個下手吧，稱呼上我老爹倒是可以做老總，事情得我媽決定……』唐覺曉啃着豬蹄思考老媽的人生，『想當初我媽似乎是一個什麼都不會做的柔弱妹子，現在感覺她好厲害，什麼都會！是什麼把一個軟妹子變成了女漢子，是時光還是愛……』

    唐覺曉慢慢看向了自己不成器的老爹，仿佛找到了答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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