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毒

    黃羽嘆氣：「你也夠拼的……這理念很好，但是你拿自己試毒，你就不怕毒發身亡？」

    紫衣少女面無表情，但是聲音卻有些悲涼：「左右我在這世上也沒別的親人，若是死在我自己的毒下，也算是我的一種歸宿。」

    黃羽皺眉道：「你行了吧，這買賣我接了，不過我先說明，你既然說是買賣，我有什麼好處？」

    紫衣少女意外道：「你答應了？……我在密林中收集了不少珍貴藥材，等我配置完成，就把那些藥材拿給你，你去賣給洛陽城裏百草門的藥鋪，換來的銀子足夠你瀟灑好幾年了！」

    黃羽嘬着牙花子：「這賣命的錢不好賺啊……」

    紫衣少女道：「你用不着擔心太多，你既然體質特殊不怕尋常劇毒，我給你下的毒我自己自然也能解，只要你按照我的要求來，十有八九是有驚無險！」

    黃羽無奈點點頭：「既然都接了你這買賣，我還有什麼好說的，你做就是了。」

    「好，」紫衣少女的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離得近了才能注意到，她原來也是個十分清秀的美貌女子，只是聲音冰冷，讓人敬而遠之：「你跟我去我那裏，每十天我要給你下一次毒，四個月後才算結束，你就在小屋旁住下，直到我們的買賣結束！」

    「住在森林裏？那我們吃什麼？」

    「林中有野果，野獸，總歸餓不死你。」

    「好吧。」

    ……

    紫衣少女名為沈瀾，為怪醫沈鴆與白絲之女，忘憂穀神醫之女沈湘芸的堂姐，性格很是怪癖，生平惟喜鑽研毒術，尤其她生父沈鳩當年號稱怪醫，毒術醫術都獨步江湖，沈瀾因此十分在意為毒術『正名』，立誓要讓世人知道毒也能救人。

    黃羽跟着沈瀾回到她在森林中的居所，這處二棟小屋也是她父親留下，位置背陰、避水、無風，尋常人在這裏住久了難免要心情抑鬱，但是卻正合適她飼養毒蟲，煉製毒蠱，江湖中也只有寥寥幾人知道怪醫之女隱居在此。

    黃羽左右沒有落腳地方，反而很是既來之且安之的待了下來，除了過上一段時間便要給沈瀾以身試毒，平時沒事就跟在她四周打轉琢磨，把沈瀾搞的煩了，就丟來幾本書讓他自己去看，有什麼問題再去騷擾她求個解答，邊學邊實踐，兩人關係倒是形同師徒。

    「你的血……可真奇怪。」

    黃羽赤着上身躺在床上，任由沈瀾取來小刀將他手臂割開，然而只流出幾滴血液後傷口就迅速癒合，身上不時爬過筷子長的蜈蚣，雞蛋大的蜘蛛，巴掌大的毒蛤蟆，黑乎乎的蠍子，地上則響起細微的嘶嘶聲。

    黃羽假裝什麼都不知道，自顧自的抓起一隻手指長的毒蠍子，任由它將尾針扎進手裏，卻只是皺了下眉頭，甩手將蠍子丟進了嘴裏，嘎崩嘎崩嚼的脆響：「嘶……這東西，生吃怎麼有點辣嘴。」

    沈瀾眉頭一皺：「那蠍子體內的毒沒有半點清除，尋常人這麼一口下去整張嘴都要爛掉，你感覺辣嘴算是不錯了。」

    黃羽嘿嘿笑道：「看來還是得炸熟了吃……怎麼，我的血有什麼問題？」

    沈瀾取來一個玉瓶子將黃羽的血收起，卻沒回答他的反問，只是淡淡道：「好了，今天之後，你就不用再給我做試驗品了，那些備好的藥材你也不用吃了。」

    黃羽砸吧了下嘴：「咦？四個月這麼快就過去了？不吃了也好，那些人參鹿茸什麼的太沒味道，蠍子蜈蚣也就罷了，炸熟了還算可口，那蟾蜍可實在是難以下咽……」

    沈瀾冷哼一聲，即便相處了四個月，她依舊讓人覺得冷漠無比：「真是身在福，這世上除了我，還有誰能調和龍虎藥性，將諸多毒花毒草毒蟲的劇毒藉助你這爐鼎融會一爐，你雖然受了不少罪，但是好處更多！」

    黃羽兩眼閃了閃，笑問道：「好歹也認識了這麼久，不用還對我這麼冷着臉吧？你倒是說說我有什麼好處啊。」

    沈瀾看他一眼，生人勿近的冷漠去了不少，眼中飛速掠過一絲暖意，聲音卻還是淡淡道：「你本來就無懼尋常劇毒迷煙，這四個月來，我又將如此多的毒花毒草毒蟲讓你服下或者製成藥浴浸泡，令你的體質更進一步，這世上已沒有任何毒物可以傷你，你已成了真正的百毒不侵！」

    「不僅如此，你本來毫無武功根底，只是靠着天賦異稟，不僅力大如牛，更是靈活敏捷，如今五行劇毒元氣在你體內匯聚，就如同你天生就有了內力功底，今後無論修煉什麼功夫，都是事半功倍，更能讓你的內力中帶上劇毒！」

    「這麼厲害？」黃羽呆了一呆，接着突然色變：「難怪我覺得小腹處總有些暖陽陽的感覺……誒，我說，我現在渾身是毒，是不是也生不出孩子了啊？」

    沈瀾俏臉一紅，啐了一口：「那我怎的知道！想來你是生不出來的！」

    眼見這一貫話少孤僻的少女都有些失態，黃羽哈哈笑道：「那可不成，我老黃家可不能從我這絕了子嗣，你得給我找個媳婦！」

    「自己去找吧！」沈瀾臉上又紅又白的變了顏色，突然冷哼一聲拂袖而去。

    沒料到這一言不合就突然翻臉，黃羽愕然看着沈瀾氣哼哼的揚長而去，好一會才失笑道：「似乎玩笑開的過火了？」

    嘶嘶！

    一條遍身有着五色紋路，足有人長的毒蛇突然從房樑上垂下，蛇信吐出發出極有節奏的聲音，黃羽面色一肅，將方才的事情暫且放下，隨手將床腳的長袍拿起，不經意的一抖，抖落了一地的蜘蛛蜈蚣，這才將長袍披到身上，施施然的走出了房間。

    「哈哈哈！黃兄弟！不知道怪異前輩可在？我來送藥材了啊！」

    操着一口川陝口音的年輕人一身短打，身後幾個一身制式短袍的男子很是敬畏的看了一眼黃羽走出來的小屋，將身上背的手上拿的包裹和竹筐放在地上，老老實實的站在年輕人身後。

    黃羽微微一笑：「鞏兄身為百草門少主，事務繁忙還要親自前來，真是辛苦了，你知道怪異前輩本就不愛見生人，自從讓我來負責接收藥材後就更加懶得出來了，不過你要是要見他的話，且容我通稟一聲。」

    鞏光傑爽朗一笑：「那就不必了，我這次也是適逢其會，要代表我娘去洛陽城參加【河洛大俠】江天雄江大俠的壽宴，專程繞來路來拜會怪醫前輩，如今還要趕緊往洛陽城趕去，就不多留了。」

    黃羽笑了笑，突然想起一件事，告罪一聲就轉身回屋，過了一會拿出一個暗光的瓷瓶子出來遞給了鞏光傑：「這是你求怪醫前輩幫你煉製的六枚三日斷腸丸，務必仔細收好了。」

    鞏光傑面色一正，鄭重的將藥瓶接了過來：「黃兄弟還請替我謝過怪異前輩，江湖上除了怪異前輩，又哪還有人能煉出這讓必死之人也能續命三日的絕世神藥！」

    黃羽微微一笑：「我必然將話帶到。」

    鞏光傑性情直率，說罷一拱手便告辭道：「黃兄弟這幾日若是有閒，不若往洛陽城一去，到時候我請你喝酒！」

    「好說，好說。」

    等鞏光傑一行走了，黃羽才左右手齊上將竹筐包裹等拿回了屋裏，一進屋就看到沈瀾表情古怪的看着他，不由奇道：「你看我就看我，怎麼表情這麼古怪？」

    沈瀾哼了一聲道：「我的毒術固然舉世無雙，但若沒有你的血做藥引子，這三日斷腸丸我也是煉不出來的。」

    黃羽不在意道：「那都是小事，若是沒你去測藥性，我也不知道我的血還有這樣的作用，不過三日斷腸丸這東西又不是什麼滋補聖藥，鞏光傑沒事搞去六枚這東西做什麼？」

    沈瀾淡淡道：「無非是哪位朝中大員家中有長輩陽壽將盡，想必是求了這藥去用來安排後事，以博個事長盡孝的美名。」

    黃羽訝然：「沒想到你還有這樣的見識？」

    沈瀾怒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黃羽咳了一聲，顧左右而言他：「對了，你說不用我做試驗品了，那接下來我做什麼？」

    房間內突然沉默了下來，過了一會黃羽才驚訝看向沈瀾，卻見她側身不知在看着哪裏，不讓黃羽看到她的正面，只是聽到她漠然道：「你走吧！」

    「啥？」

    沈瀾又將臉往黃羽看不到的一面側了側：「你走吧！我們的約定已經結束了，鞏光傑不是說江天雄要舉辦壽宴嗎？你剛好可以往洛陽一行，說不定就有人慧眼識珠將你收作徒弟，你就能開開心心去學武功了。」

    黃羽沒好氣道：「你能不能說話語氣正常一些？怎麼感覺你像在趕我走呢？我要是真走了，你這裏豈不是又要靠你一個人打理？」

    沈瀾嗤了一聲：「莫要把你自己當作多重要，我自己在這森林中十多年都待了下來，有什麼大不了的？快走快走，我接下來剛好有事情要獨自處理，你要是有心，等十天後再回來！」

    黃羽又說了兩句，沈瀾卻沒好氣的扭身便走，將他一個尷尬的丟在原地，過了會見裏屋沒有任何招呼傳來，他也只能一聳肩，隨便收拾了一番就離開了小屋。

    等黃羽的身影在林間消失後，沈瀾卻不知何時再次回到了這裏，素手從衣袍下伸出，常年不見陽光的白皙肌膚甚至有些透明，五指指尖輕拂過黃羽經常躺着的位置。

    房間內寂靜無聲，只有毒蟲爬動的沙沙聲，一隻蜘蛛愣頭愣腦的從床底爬過，卻不防天上突然落下一顆晶瑩水珠，啪嗒一下打在它的頭上，這蜘蛛呆了呆，八腳齊動迅速的往另一邊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