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8章 深夜琴音

    當天夜裏，冶江做了一個奇怪的夢：自己睡在一個陌生的房間裏，屋裏的燭光昏暗。更新最快窗外垂吊着一個身影，披散着頭髮，貼着窗戶一上一下。

    窗外像是有人在彈琴，似止未止之際，還有一曲輕柔的簫聲在琴音旁響了起來。迴旋婉轉，簫聲漸響，恰似吹簫人一面吹，一面慢慢走近，簫聲清麗，忽高忽低，忽輕忽響，低到極處之際，幾個盤旋之後，又再低沉下去。

    那琴音簫曲雖極低極細，每個音節仍清晰可聞。漸漸低音中偶有珠玉跳躍，清脆短促，此伏彼起，繁音漸增，先如鳴泉飛濺，繼而如群卉爭艷，花團錦簇，更夾着間關鳥語，彼鳴我和，漸漸的百鳥離去，春殘花落，但聞雨聲蕭蕭，一片淒涼肅殺之象，細雨綿綿，若有若無，終於萬籟俱寂。

    他拼命地想要開口說話，豆大的汗珠從額頭上流下來。然後，一個穿着旗袍的女人走了進來。冶江只聽到耳邊傳來一陣陣「呵呵」的笑聲，聲音像是被一層膜隔住。她俯身看着他，幽幽地說着什麼。披散地頭髮蓋住了大部分的臉，冶江從下面看出她漏的半個臉。

    冶江嚇得瞳孔都要裂開，驚恐的程度以致血絲爆滿，像一張紅色的蛛網把眼球包裹住。他不自覺地渾身哆嗦起來。

    那張慘白的臉上，竟然沒有五官。她說道自己本是毗山下莊家堡少堡主莊連雲的三姨太，名叫花九娘。莊連雲生性好色，總是出入青樓之地，荒淫無度，後來身染梅 毒，英年早逝。更沒想到莊家堡五房姨太除花九娘外均染疾患，莊家一時間臭名昭然，飽受坊間鄰里詬罵。

    莊家族長斷定是花九娘穢亂荒淫、紅杏出牆，以致祖蔭不庇，上天降災，於是下令將她放入豬籠、活活溺死。好在有一個打漁的船家，在江中撈着了花九娘的屍首，並將她掩埋。

    花九娘沉屍水中之時，靈魄已盡，而且五官被魚蟹所食。多年以後，太平之亂，莊家堡遭受戰亂，百姓流離失所，屍橫遍野。淮軍在毗山下挖出一個大坑原本用來掩埋屍首，而把花九娘的荒冢掘出，花九娘本是橫死之人，怨氣極重，開棺之時吸入了陽氣，立即變成了無臉殭屍。

    可誰料一夜暴雨之後，亂葬崗竟變成了一處湖泊，花九娘以及無數屍首被衝進湖中。

    花九娘在冶江耳邊，最後輕輕地說道，她在湖底深受煎熬，希望他能夠幫她。倘若他不幫忙，她會夜夜折磨，讓他生不如死。再之後，冶江只覺得屋外的光線忽然明亮了起來，陽光猛地刺進眼中。

    &床的病人醒了。」

    &咱們去看看，昨晚檢查了一夜什麼毛病都沒檢查出來，真是奇怪。」

    &好，感覺怎麼樣？」

    冶江睜開眼，看見兩個醫生正在為他查看病情，「你知道自己叫什麼嗎？」他拿聽診器在冶江的胸口聽了聽。

    &江。」冶江楞楞地看着醫生，一時摸不着頭腦，「請問我怎麼會在這兒啊？」

    &天夜裏有人打了急救電話，我們到那裏的時候發現你就躺在地上，昏迷不醒。」

    &這樣啊。」冶江逐漸想起了昨夜的情景，「那他人呢？」

    &們沒見到他。」

    &了，你的身體應該沒什麼問題，等會就可以出院了。」

    走廊里空空蕩蕩，窗外陽光明媚。冶江埋頭走，身後傳來隱隱約約的腳步聲，他總是不自覺地回頭看，那個噩夢又浮現在腦海。他渾身一哆嗦，「額，嚇死我了！」不自覺地加快了腳步。

    醫院外的大街上，兩個人正朝這邊走來。

    &還別說，你穿上這現在的衣服也挺好看的。」

    &沒有嘞。」陳飛雪咬着嘴唇，雙眼一直盯着地面，顯是好生的羞澀，「林坤，我能換其他的嗎？這也太傷風敗俗，大腿都......露出來了。」

    陳飛雪從頭到腳一身時髦打扮，一條齊膝的牛仔短裙，裙邊破碎，露出兩條白皙的腿。上身一件白色的低圓領t恤，怕是林坤不好意思幫她把內衣也換了，她仍舊貼身穿着一襲紅色繡花的肚兜，那t恤質地輕薄，紅色的肚兜在裏面若隱若現。

    &領口也太低了>

    林坤露出一個微妙的笑容，他回頭瞥了她一眼，「我不是給你買了件外套嗎？」

    &我......總是覺得怪怪的。」

    &呀，這多什麼時代了，你看看大街上哪個姑娘不穿的時髦性感，有貨那是你的資本，深藏不露太可惜了不是嗎？」

    &又說！」陳飛雪羞得急跺腳，「不理你了！」

    &吧，好吧，不說了。」林坤輕輕笑了笑，「沒想到表姨還真是闊綽，你這身衣服可不便宜，要不怎麼說女生的生活難伺候。」

    &那有多貴？」陳飛雪似是不好意思。

    &事沒事，反正又不是花我的錢，再說給女生花錢，我從來不管錢多錢少。」

    &就會油嘴滑舌，討女孩子歡心。」

    &說回來，也不知道那小子怎麼樣了？」

    &陽都照屁股了，他早就沒事了。」陳飛雪委屈道，「你是不是不信我？」

    &能啊，我覺得你現在就是我難得的好幫手，漂亮美麗還會治病。」林坤得意地笑了，他不經意地回頭，發現陳飛雪嘴角正掛着淺淺的笑容，「好就好在，你可以肉身化形，日夜不懼。」

    &又不是鬼。」草綠色的風衣外套，與她秀麗的長髮相襯托，在陽光下更顯得嬌媚。

    &看。」陳飛雪指着不遠處，「那小子出來了。」

    林坤朝着手指方向看去，看見冶江正一步一搖頭，六神無主地從醫院走出來，「這小子沒事吧，魂丟了？」

    陳飛雪看冶江的樣子，噗嗤有笑了一聲，「他可真是好笑，這樣子像是個傻小子。」

    &來就是個傻小子。」

    &林坤招呼道。

    冶江徐徐地抬起頭，有些迷茫地看着天空，又恍恍惚惚地看着四周，直到林坤和陳飛雪漸漸地走到他的眼前。突然，他一下子驚醒過來似的，「哎，是你！」

    &吼，你還記得我，我還以為你失心瘋了。」

    &去去，別咒我行嗎，我昨晚上做了一夜噩夢，到現在還神志不清。」

    &夢？」林坤看了看陳飛雪一眼，「這不是副作用吧？」

    &被殭屍咬了，是個人都要做噩夢。」

    &麼說昨晚上的事都是真的對吧？這個世界上是有殭屍的！」冶江興奮地大叫起來，「對了，對了，昨天你手裏拿的是什麼寶貝，一下子就把殭屍打跑了？」

    &是——」陳飛雪剛要開口說出「虎賁牙」三個字，林坤一下子把她嘴給捂住了，笑道，「沒什麼，沒什麼，我也是情急之下胡亂招呼的，哪知道那殭屍莫名其妙的就跑了。」

    陳飛雪着實嚇了一跳，支吾道：「干——嘛——」林坤將她一把摟過，手掌捂在她嘴上，她本就玲瓏的身姿整個伏進林坤的懷裏，很是羞赧。

    &這怎麼可能呢？」冶江不依不饒，他那打破砂鍋問到底的狗脾氣上來之後，肯定是沒玩沒了。

    &信是吧，你看。」林坤似早就看出來冶江這個性子，早做了準備，他從口袋裏掏出事先準備好的一個黑色的玉墜，與虎賁牙差不多大小，月夜之下，光線昏暗，瞞天過海，幾可亂真。

    &嗎？」冶江立即好奇地奪過他手裏的玉墜，「這是——」

    &是一地攤貨！」

    &冶江大驚失色，「這也太不可思議了！」

    &說不是呢！」

    林坤正擱這兒胡說八道一通，陳飛雪卻在後面笑了起來，「嘿嘿嘿。」使得林坤不停地在身後擺手示意，小聲說道，「別笑，別笑。」

    &來剛才你在路上買的這玩意兒，原來是為了騙他，我還以為你看走眼了呢？」她小聲地在林坤耳邊嚼了嚼舌根。

    &你們說什麼呢？」

    &事，沒事。」

    &了，我叫冶江，感謝救命之恩。」

    &坤。」

    冶江摸了摸後腦勺兒，靦腆地笑了笑，「嘿嘿嘿，我是歷史系的，同學你是哪個系的？」

    &怎麼知道我們是同學？」

    &難能兒不知道。」

    &書館專業的。」

    &屍院還有這專業？」

    &呵。」林坤雖然嘴上不說，心裏也直泛苦水，「別說你了，老子自己也覺得太他媽蠢了，也不知道姑媽怎麼想的要我報這麼個專業。」

    &哎，我說林同學，你知道咱這浮屍院為甚叫浮屍院嗎？」

    &就是傳授鬧鬼嗎？」

    &那哪算傳聞，昨晚上你看到那殭屍從湖底浮上來嗎？」

    林坤看了看冶江的眼神，他雙目炯炯，一講起這件事就喋喋不休，心想，「沒想到這小子也對這件事這麼感興趣，倒不如好好探探他的底兒，看他還知道些什麼。」

    &想到冶江同學也是個靈異愛好者啊？要不咱們找個地方坐下說吧。」

    &麼說你也是？」冶江立刻興奮了起來，高興地差點跳起來，「哎哎哎，我們可真是投緣啊，你說你昨晚救了我一命，本來就是奇遇，沒想到我們還是知音，興趣相投，你這個朋友我是交定了！」

    &啊，在家靠父母，出門靠朋友，你這個人也挺有意思的。」

    &不咱倆怎麼能做朋友呢，還是你識貨！」冶江自鳴得意起來，他和林坤差不多身高，178上下的個頭，一副樂天派的模樣。

    他把手搭在林坤肩上，「哎哎哎，我可跟你說啊，昨晚上做的那個夢可邪門了......」

    &

    他們找了一家茶餐廳坐下，「飛雪你想要喝點什麼？」

    &不知道。」

    &就喝鴛鴦吧。」

    陳飛雪頭一遭見着外面的世界，囁聲囁語、好奇地問道：「鴛鴦也可以喝嗎？」

    &那是奶茶的名字。」

    &就是茶，奶就是奶，奶茶又是什麼東西？」

    林坤自然是擔心陳飛雪問東問西，免不了暴露了真相，>

    陳飛雪立即嘟起嘴，委屈道：>

    林坤也着實反應機靈，立即轉移了話題，「冶江，你不是要跟我說說你那個噩夢嗎，咱們邊喝邊聊。」

    &時只聽到，外面悠悠的琴音縈繞在耳邊，風聲、樹聲，聲聲叩擊着心扉。」冶江悄聲說道。

    &音？」

    &啊！」冶江也立時睜大了眼睛，「在夢裏那琴聲好像就在耳邊，又很想離着很遠。然後，那個無臉殭屍便出現了，她那張沒有五官的臉我一輩子都會做噩夢。」

    &不是昨晚上那隻東西？」

    &像！」冶江搖搖頭，「她穿着清朝的旗袍，自稱是莊家堡少堡主的三姨太，名叫花九娘。」

    &九娘？」林坤疑惑地看了看一旁的陳飛雪，只見陳飛雪埋頭喝着鴛鴦奶茶，喝得津津有味，「真好喝！」

    &你這麼看着我幹嘛？」

    &了，喝你的吧。」

    &還要......」陳飛雪抿抿嘴，不好意思地問道，眼巴巴地樣子卻又楚楚動人。

    &喝？」

    &沒事沒事，她想喝就讓她喝嘛，我請客。」冶江忙說道，他一把把林坤拉了回來，「聽我說完嘛！」

    &跟你說啊，那個花九娘可冤了，他丈夫在外面花天酒地，染病死了，還連累了幾房姨太太。更可悲的是這花九娘竟然被族長放進了豬籠，被撈起來的時候五官還被魚吃了。」

    陳飛雪聽完這話，猛地抬起頭來，「那她怎麼又成殭屍了？」

    &來太平之亂的時候淮軍挖亂葬崗，就她的棺材被挖了出來，吸入了陽氣，便成了殭屍。」冶江接着說道，「再後來大雨把坑給填成了湖，花九娘就給沖了下去。」

    &不得她從湖裏面上來，這就說的通了。」

    &昨晚那隻東西真不是花九娘！」

    &我當然知道。」林坤喝了一大口奶茶，搭了搭後味，「昨晚那東西雖然也從湖裏出來，但你發現沒有，她身上一身的香水味，你覺得是coco還是香奈兒？」

    &你連這都發現了？」冶江頓時瞪大了眼睛，一臉佩服地看着林坤。

    &你的，都在水裏泡這麼久了，除了腥臭味，哪還有其他味？」

    &你怎麼——」

    &可真傻？」陳飛雪埋怨道，「那東西才多少道行，你根本就不是被它咬的，真正咬你的是花九娘。」

    &說咬我的是花九娘？」

    &以，才會託夢給你啊。」

    &對對對，你說的有道理，我還納悶呢，難怪她說自己備受煎熬，要我救她。」

    林坤和陳飛雪相視一笑。

    冶江哪裏知道，這個噩夢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