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能跟松露子相比的只有松露孖

    塔安星就像一條分界線，把銀河聯盟繁榮的內域與偏遠的外域劃分開來。

    作為塔安的星都，拓界城有「最遠城市」之稱，空中飛車航線串聯着這裏的幾萬個城區，匯聚了各個偏遠星球形形色色的種族。靜葉星的植物商、多力星的飛船商、刃星的武器商、戴羅星的奴隸販子……

    有良民，也有非法分子，有流浪漢，也有富商。還有碼字多年終於出版一本《球長速成100招》，首印一千冊但只賣出十五本，還全是自己媽媽買的失敗作家。

    這時在市中心區幻象噴泉邊的遊客，能看到個募捐者。

    他叫衛苗，人類，棕發，穿着套破制服，有「神運」二字的船員肩章，他雙手舉着塊像紙一樣的可彎曲屏幕：

    【救救它們！（一張熊貓吃竹子的圖片）】

    「好慘啊。」他朝過往遊客敷衍地叫着，有一聲沒一聲的，明顯被人強迫才這麼做，「它們多可愛啊，但已經瀕臨絕滅了，造孽啊，好慘啊……」

    他叫了半天，才吸引到一個纖長高挺的生命駐足看了會，它悲痛地問：「你們會怎麼救助它們？」

    「到！」衛苗精神一振。

    那生命又問：「是把這種殘忍殺害還吃掉它們的黑白怪物消滅掉嗎？」

    「……」衛苗注意到了它很像一根竹竿，「呃，不，這……」

    「啥？」竹竿生命疑惑。

    「不只是消滅！」一把聲音突然冒出，衛苗頓時垂下了頭，正是林放走來喊道：「我們還要審判它們，懲罰它們，酷刑侍候！」他狠狠地敲擊屏幕里的黑白怪物。

    竹竿生命十分感動，當場就捐了5元銀河幣，又留下收信地址索要救助成果明信片。

    林放、衛苗都沉默了。

    將整個募捐箱的62元善款搜刮乾淨後，兩人走向附近的飛車停車場。

    「混蛋，混蛋啊……」林放思索着，「開發資金往哪找？」他看看天，看看地，目光最後落到了衛苗身上。

    衛苗感到渾身一涼，「真買了？」

    「教學書都買好了。」林放舉起手中的一本紙質書，《球長速成100招》。

    衛苗是蓬萊人，不過是在「仙槎號」星際遊輪上出生長大的，他的父母都是那裏的駕駛室員工。像他這種「船人」，別說從未去過地球了，連蓬萊星都很少去。

    有些事情他真的想像不到，「地球人知道了會怎麼樣？蓬萊星呢？」

    發現自己還被林放盯着看，他快抓狂了：「我不值錢的。」

    「不要那么小瞧你自己。」林放說。

    他們剛來到停車場，就看到一幫傢伙攔在前面，當中人形、獸形、蟲形的種族都有，好幾十個，全部騎着飛行摩托。而為首的一輛華麗戰車上，四個兇巴巴的隨從簇擁着一個男人。

    「林放。」男人長得非常英俊，臉龐的一道傷疤像彎刀般危險，他淡淡道：「在這裏看到我，你一定很意外了。我說過，你的命運由我決定。還有那個女人，你們誰都逃不掉。」

    黑幫！路人們被嚇住了，不敢亂動。

    「真期待啊。」男人一聲輕笑，「就讓你罪孽的血水，把這個邊荒小城塗成玫瑰的顏色吧。」

    林放和衛苗相視一眼，轉頭就跑。

    「殺！」男人揮手向前一指，他周圍的打手們紛紛發動摩托，轟鳴聲中，全部沖飛出去。

    另一邊，林放兩人縱身躍上了一輛紅色舊飛車，林放落到後座，衛苗落到駕駛座，聲控使飛車的力場護盾立即啟動，剛好擋住對方的槍炮擊來的一連串爆能，護盾閃爍不已。

    反重力懸浮引擎起用，脈衝引擎點火，下一瞬，飛車噴着氣流沖向天空。

    「那個中二病是誰？」林放望向緊追在後面的一群飛行摩托，撓撓頭，「我們認識？」

    「他知道你的名字耶。」衛苗也很疑惑，手動駕駛着方向盤。

    「唔……呃……」林放費勁想了想，完全想不起來！

    兩人當即就不想了，認錯人了吧，莫名其妙！他們是有些仇家，但絕對沒有這一個。

    衛苗駕着飛車，對母船通信器說道：「母船，母船，我們被不知道誰埋伏，正在回去太空港，請準備接應我們。」

    「喂，飛船那頭的通信器已經拆下來賣掉了啊。」林放說。

    衛苗怔了怔，看到儀表台的一個數字，更有點驚了：「護盾能量值只剩9！你沒去充能？」

    「……」林放聳肩，「如果我們被城管抓住，說擾亂公眾秩序、危害公眾安全，要罰款什麼的，就拿你去抵押。」

    衛苗頓時頭冒冷汗，他知道，這傢伙真的做得出來！

    他立即把碼力開到最大，瘋狂地轉動方向盤。

    呼呼！被這群飛車先後飆過，在空中航線來往升降的車輛變得混亂起來，到處都有驚呼聲。

    空中交警有的看呆了眼，有的憤怒地追截上去：「全部靠邊停下！警察！」轟隆一聲，警車被一輛華麗的戰車從後撞中，再撞到旁邊大樓的力場護盾，冒着難聞的黑煙掉下去了。

    「抱歉。」毫無損傷的戰車上，帥氣的男人淡淡說，「這不是你們的舞台呢。」

    地面街區上，剛剛走出「多來寶免稅賣場」直通傳送亭的遊客們眼見一輛警車墜落過來，尖叫着混亂中散開了。失控的警車朝着傳送亭一側的廣告牌撞去：一隻搔首弄姿、烈焰紅唇的河馬

    「只剩5能量！」衛苗駕着飛車在高樓叢中俯衝、上升、翻轉，不斷閃避着追擊的摩托。

    要走直線到達太空港就要經過娛樂區，酒店、賭場、夜總會，拓界城的一個地標「美食塔」也在。

    這棟高聳入雲的建築有着外域的各式美食，一層層的開放式旋轉餐廳總是坐滿了顧客。其中一半是為了塔安星特色頂級美食「火烤松露子」來的，但多數人只是嗅嗅空氣而已，只有少數人才吃得起。

    某中層餐廳里，某個胖子顧客看着餐桌上的一碟火烤松露子，心都要融化了，十年才吃這麼一次啊。

    他忍着食慾，拿起手機找准位置，讓自己的胖笑臉和松露子都能被光場攝像頭拍到，自拍一張全息照片傳到朋友圈去，還要寫上最曬的話：「松露子，宇宙之所以變胖，是因為你的美味。」

    咔嚓！

    照片拍下的瞬間，一道疾影帶着狂風衝進了餐廳，顧客們來不及驚叫，疾影從胖子上方飛過，他的髮型成了爆炸頭。還有，一隻明確無誤的人手抓走了那碟松露子。

    然後又有一群飛行摩托衝過，整層餐廳從這頭到那頭，都被攪得亂七八糟。

    胖子傻傻地望着外面遠去的車影，忽然，他起身走到陽台邊緣腳朝下的跳了下去，不活啦！

    （他沒有死成，美食塔一層有斥力場托住這些還沒買單的傢伙，買了單的才可以砸到地上。）

    太空港就在前方了，成片的倉庫、工廠和商店形成了工業區，龐大的海關中心接待着各星來客，高速貨運通道和傳送亭連接着延伸到地平線盡頭的巨型船塢網絡。

    各類的商船、遊船、私人船，從礦石小行星來的採掘船，從冰態星球來的運冰船，從各個農業星球來的食品船……

    一艘艘飛船在牽引光束和機械臂的操作下起落，或是停泊到相應的船位，或是進入維修船塢。

    其中某個小船位正停着一艘小飛船，蓬萊星出產的鷙鳥級飛船，長50.71米，定員5人，靈活小巧，可作多用途。「鷙鳥」曾經在蓬萊人那流行過，二百年前的事情了，而在80多年前，這個型號就已經停產。

    現在的太空中極少能看到鷙鳥的船影，這一艘呢，很破很破，看上去就像快要散架，真不知道經歷過什麼。

    它船身頂部的船名位置上，新舊的油漆塗得層層疊疊、一塌糊塗。不曉得是經過很多次易手，還是改過很多次名字，還是兩者皆然。現在隱約的，好似有「神運」二字。

    突然，這艘鷙鳥放出牽引光束，甩開了船位機械臂的控制，脈衝引擎竟然啟動起來。

    「錯誤，錯誤……」前面的技工機械人立即報錯，飛船離港不是這樣的程序！

    啪，它被牽引光束捲起再扔了出去，劃出一道笨重的拋物線，「錯誤，錯誤……」

    但現在沒人也沒機械人注意它，都驚訝地望着上空，一群飛車正在飆來。

    「咦，為什麼我手上會有一碟松露子？」林放拿着小勺子吃起這碟美食，「一定是上天的恩賜了，謝謝啦。」

    「你還顧着吃！」衛苗驚呼，「護盾能量只剩1！」

    他話音未落，飛車又被一股爆能擊中，跟之前能保持平穩不同，這次它劇烈晃悠了一下，幾乎反轉過去。

    衛苗猛地打轉方向盤，勉強控制住飛車，「沒能量了！」

    林放看着掉在腳下的一坨松露子，面容像石雕一樣。

    掉地有三秒了是嗎，那就是不能吃了。

    不能吃了，不能吃了。

    「真煩人啊……」林放深吸一口氣，雙手放下小勺子和空餐碟，「你們追着我幹什麼？」他右手從腰間拔出一把爆能槍，驟然轉過身去，手上瘋狂地開槍，「我又不認識你們！！！」

    狂風，疾光，突然之間，追在最前面的幾輛飛行摩托嘭嘭嘭幾聲，頓時都冒出黑煙，尖叫聲中掉落太空港。

    公眾秩序、公眾安全，能跟松露子相比嗎！

    「……」衛苗望着城管、警察、衛兵駕着飛車飛艇從四面八方湧來，別過來啊，你們不是總會在事情結束之後才出現的嗎，現在這麼積極是要幹什麼啊！

    「林放！」帥氣的男人高呼，「來吧，這便是你的隕落之地！」

    「給我聽着。」林放的左手拔出了一把劍柄，變量劍。

    當他按下劍柄中間的按鈕，藏在劍柄內的劍線瞬間彈出，像捲尺那樣，可長可短。但這條劍線比頭髮絲還要細上百倍，由於包裹的力場而筆直，肉眼是看不到的，只能看見連接着劍線末端的劍尖射出的紅色激光。

    胸口忽然出現了個紅點，帥氣的男人臉容一變，也要伸手拔劍！

    「你們認錯人了啊！！！」

    林放瘋狂地揮劍，人們只見一道紅光當空飛舞，看不到的劍線如同鬼魅，風在狂嘯，護盾在崩潰，裝甲在破裂，也就幾個瞬間，幾十輛飛行摩托全部空中解體，掉下去。

    包括那輛華麗的戰車。

    「不愧是我姬玄景的一生敵人……」男人打開了降落傘，身上的護甲卻在四分五裂，他喃喃着：「一生的敵人！」

    「林放，記住我的話：宇宙再大，也沒有你的藏身之處！下次見面，我會帶上整支艦隊！」

    地面的看客們驚呼連連，又見在警察們趕到之前，有一艘破舊的小飛船飆去。

    它船艉的貨艙打開着，而那輛可怕的飛車開足碼力，半沖半撞地砸進貨艙。接着，飛船一邊往天際直衝上去，一邊關上貨艙門，一邊避開了一艘降落的大型貿易艦。

    大家都看呆了，眨眼間，小飛船就已經沒了影，飛進太空了。

    那麼艘老古董破船，怎麼會這麼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