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神秘的宋娘子

    莊戶人家大多都是憨厚的，干起活來鮮少有偷懶的，在他們看來糧食就是命，即便不是自己的莊稼地也不能敷衍，要不然老天爺會懲罰的。

    因為附近的山地都是宋瑤在種，就算產量不高，面積也在那裏，搶收的時間也不少。

    不能讓胡佳悅一直留在這裏，宋瑤便在收了一塊地之後，讓幾個人打了豆子先行稱重。

    「東家，一畝地打了近兩石豆子，這山地可要成寶地了。」大管事興奮的稟報着收成，還捧了一捧黃豆來給宋瑤看。

    「一石豆子，大約是五十斤，兩石豆子就近百斤了，這個收成比咱們預想的要好。」宋瑤很是滿意這樣的收成，不枉費她這一年來投入的資本。

    農場管事上前道：「這豆子不挑地，一般農家也不會用好地種，一畝地的收成最好也就是二三百斤，咱們這荒地能有這個收成真的是很不錯了。去掉這一年的農肥和豆子錢，倒也是賺錢的。明年土地肥了，種別的也是可以的，不出幾年這山地的收成，估摸着比下等田也差不了多少，倒是價錢比下等田要便宜七成，東家何不把這附近的山地都買下，定是穩賺不賠的。」

    聞言，宋瑤卻是笑着搖頭道：「你的意思我明白，但咱們莊子的地，也夠你們幾家人伺弄了，我不打算再添人，也省的你們不習慣。山地的產量，你們不必隱瞞着，鄉親們若願意買地種，也多了口糧，農家人都不差這點農肥，總得給鄉親們留點活路。」

    「東家仁厚。」農場管事只能如此道，心中卻暗道可惜。

    「你們若想置辦些田地，也可以考慮買幾畝山地，就在咱們莊子旁邊，也能就手伺弄了，總不能祖祖輩輩都做長工。」宋瑤淺笑的說了一句，便拉着胡佳悅的手朝另一邊走去。

    留下兩個管事欣喜的落淚，衝着宋瑤的背影叩了個響頭。

    「老三，咱們跟對了東家啊！」大管事眼睛泛着淚花，激動的道。

    「大哥，咱們快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二哥去。」農場管事第一個念頭，就是和好兄弟分享喜悅。

    「急啥，咱的活還沒幹完呢，晚上再說也不遲，還能喝兩盅慶賀一下。」在農場管事的攙扶下，大管事站起身來，人也多了幾分精氣神。

    不說兩個管事如何激動，宋瑤二人走了一會後，胡佳悅才問出心中的疑惑。

    「姐姐，你這麼做，就不怕手底下的人對你不忠嗎？人都有私心，他們有了自己的田地，日後定會想辦法過自己的小日子，又怎會全心全意為姐姐辦事？」胡佳悅不相信宋瑤是沒考量的，便詢問道。

    宋瑤輕笑一聲，指着不遠處正在搶收的村民道：「佳悅，你可知他們為何如此賣力的幹活？」

    「為了填飽肚子啊。」不等胡佳悅回答，小蓮在一旁道：「奴婢小時候就是長在農家，爹娘他們都這麼說的。」

    「沒錯，在貧困的時候，人想的便是填飽肚子最重要。可一旦能三餐溫飽，就想要有自己的家業，不想子孫後代再過朝不保夕的生活。寄人籬下終究不是長遠之計，沒有人生下來就有奴才的骨頭。」宋瑤低低的嘆息了一聲，「莊子裏的三個管事，原本也都是農家人，若非災年也不會淪落為長工。儘管他們回不到家鄉去，可土地是農家人的命，他們心裏都惦念着呢。」

    宋瑤顛沛流離的時候，接觸了太多的人，也很清楚莊戶人家看重什麼。

    「這世道是有規矩的，我若不開口，他們即便有銀子也不敢明目張胆的買地，可最後卻不感恩於我，反而會因為私心，會有損我的利益。」宋瑤停下腳步，看着胡佳悅道：「佳悅，你出身官家，府上也有官家，雖然是奴籍卻也有自己的田地不是嗎？長工畢竟只是做工，相對更自由，若他們真的想離開，我是強留不得的。」

    胡佳悅點點頭，明白宋瑤的用意，不禁感嘆道：「世人皆不易，若非無從選擇，誰人又願意做人下人，卑躬屈膝呢。」

    宋瑤笑了笑沒說話，胡佳悅身為官家小姐，能明白這點已經很重要。

    小蓮在一旁擺弄着手指，小嘴嘀嘀咕咕的算賬，不一會便欣喜的笑出聲來，惹得胡佳悅側目。

    「你這小丫頭，又在想什麼呢？」胡佳悅笑問。

    「小姐，奴婢這幾年也攢了一點銀子，要是用來買山腳地，也能買上好幾畝呢！」小蓮畢竟是農家出身，對田地也有着熱衷。

    「又在想怎麼讓嫁妝銀子多些，你可真不知羞。」胡佳悅倒是不反對，取笑了小蓮一句後，忽然想到什麼，轉身對宋瑤道：「姐姐，我若想買些山腳地，姐姐可能幫我找到長工？」

    「佳悅也是要攢嫁妝不成？」宋瑤笑問。

    「那到不是。」胡佳悅搖頭道：「我每個月的月銀都有富餘，可父親家業薄，府里的開支都是靠母親的嫁妝，在出嫁前，我想給母親留下些什麼，可好的田地也買不了多少，買莊子更是不夠的。」

    「你這想法倒是不錯，但我不建議你們買山地。」宋瑤笑了笑，帶着二人朝山腳走去，「山地改良後，固然產出還算不錯，可那點收入對農家人來說是可觀的，於你卻沒什麼意義。若佳悅信得過我，不若咱們一起買下這附近的山頭，前三年雖見不到收益，可日後卻能有大作為。」

    「買山頭？」胡佳悅有些吃驚，沒想到宋瑤竟然有這麼大膽的想法，「可山頭是屬於朝廷的，除非是朝廷賞賜的，私人買下很是困難，而且也不可能永久的屬於個人產業，最多是幾十年罷了，還要交賦稅，這樣不會虧本嗎？」

    雖然胡佳悅自小學的便是內宅之事，但對朝廷的一些政策也是知曉的，這也是大家閨秀需要學習的，以便日後與夫君有話題，又能參與家族大事。

    宋瑤神秘的一笑，也不做解釋。

    之所以會選擇與胡佳悅合作，一則是當初胡佳悅的仗義，宋瑤很是感恩，願意拉她一把，也算是報答這份情誼。

    二則是胡有為是縣令，買山的事有胡有為在也會順利很多，在胡有為任上，山頭這邊絕對不會有麻煩事。

    胡佳悅抿了抿唇，思索着這件事的可行性。

    買山需要的成本並不低，胡佳悅的體己銀子不可能夠，她無法第一時間給宋瑤準確答案。

    「這件事，我要與家人商議一下，過些日子再與姐姐回復。」胡佳悅想了想，還是對買山地有興趣，「姐姐覺得我買山地，真的很不划算嗎？」

    「倒也並非如此，只是收入微薄罷了，倒是叫外人知道是縣令嫡女所買，怕是在笑話縣令府上竟如此寒酸的同時，也會質疑縣令的用意，弊大於利。」宋瑤分析道。

    胡佳悅若有所思，一旁的小蓮也跟着垮下了臉去，她是胡佳悅的貼身婢女，主子避諱的事情，她自也不能做的。

    三人走過山地，胡佳悅被打散工的村民所說的話吸引了注意力。

    「這宋娘子可真是奇人了，一個婦道人家，長得那麼好看，竟然還懂農事。硬是把山地給利用上了，種的這幾樣莊稼，收成都和下等田差不了多少，要是哪天聽說宋娘子能在山裏頭種莊稼，我也會信。」一個婆子嗓門不小，幹活還不忘和同村的人嘮嗑。

    「可不是，也不知道這宋娘子是啥來頭，要不是讓咱們來這做工，我都不知道這莊子的主家是個婦道人家。聽莊子裏的人說，宋娘子願意把這改良山地的事說給咱們聽，要是有買不起山地的人，可以先問她借銀子，頭三年宋娘子出種子，咱們出肥料，宋娘子只要三成的收成，三年後就把咱種的山地賣給咱，我回家和家裏一商量，等忙完地里的活，就找管事要上五畝地，以後家裏也是有地的人家，好歹能填飽肚子不是。」另一個婦人笑呵呵的道。

    兩個婦人雖然在聊天，可手下的活卻是半點沒耽擱，到都是麻利的人。

    胡佳悅聞言，心中有了愧色。

    在得知山地便宜又賺銀子之後，她想的是自己的利益，可宋瑤卻願意做賠本的事，給這些窮苦人家一條生路，這會胡佳悅自是明白宋瑤之前所說的那番話是何意義。

    宋瑤聞言，卻只是笑笑，不難想像秋收之後，莊子的門檻都要被踏爛了，就算是有些余錢的人，也會穩妥一些選擇給她做三年的長工，之後不花一文錢的拿到田地吧。

    「姐姐仁善，佳悅自愧不如。」胡佳悅欠了欠身，表達了自己的內心所想。

    「只是窮過，更能體會窮苦人家的無奈和酸楚，在力所能及之時，想要做些事罷了。」扶了胡佳悅一把，宋瑤輕笑道：「幾個月之前，我有心想幫大家一把，卻不敢如此許諾，一文錢難倒英雄漢，又何嘗不會束縛了善良的心。」

    「為富不仁者太多，姐姐能有這份心思，便已經值得佳悅學習。」胡佳悅真誠道。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活法，我只想問心無愧，並不求做偉人，做善事也是在不危及自己根本的前提下。」宋瑤淡淡的開口，忽然看到一簇花叢，整個人都精神起來，「竟然是迷迭香！這裏怎麼會有迷迭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