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改寫（上）

    樂筱看着越來越多的人坐了進來，很快會議就要正式開始了，她儘可能的思考着待會會議上需要陳述的具體內容，這樣的經歷是第一次。

    如此重要的一份議案讓自己作為議案的陳述人，樂筱不知道他們是怎麼想的，自己對很多東西還是一知半解。

    「你還真是陰險。」

    莫小懶看了一旁的薛王，他馬上反駁道。

    「莫小懶科長你還有更好的方法嗎？」

    莫小懶無奈擺擺手，畢竟現在只能這麼做了，這樣的議案既然已經遞交了上來，必須就有人出頭才行，畢竟壁壘區農業基地建立的事已經不時一天兩天了，在長達半個世紀的城市進程中，這個議題始終是無法繞開的。

    在東部農業基地產能有限，城市內的供給總是不太平衡，而城市人口即便已經做了嚴格的限制，但依然暴漲到現如今的3000多萬，而城市現如今又面臨老齡化時代的衝擊，再加上剛剛公佈的真相。

    所以壁壘區農業基地的建立勢在必行，一旦成功的話，能夠給城市帶來非常豐富的資源供給，城市的許多問題確實能夠從根本上得到解決。

    然而這樣的計劃想要搭建對於現在的城市來說，就是賭命一樣的做法，一旦有任何的失誤，城市將會陷入到巨大的困境中，甚至完全崩潰。

    這樣要麼生要麼死的做法，但凡是個腦袋正常的人都不會做，況且五十多年前那次農業基地的建立失敗後，導致的一系列問題在場的很多人都清楚，還有人親歷過。

    駱家輝看着人都已經基本進入了，便直接站起身來。

    「諸位，靜一靜，下午的會議正式開始，接下去請大家先看看壁壘區農業基地建立議案！」

    聲音再度開始出現了，駱家輝看向了樂筱，她起身跑到了中間的講話台上，顯得有些緊張。

    在短暫的幾分鐘後，駱家輝說道。

    「可以開始陳述議案了樂筱秘書！」

    樂筱吞咽了一口，會場內透着一股嚴肅的氣氛，她舔了舔嘴唇後，急忙調出光影屏幕。

    「這個........」

    樂筱停頓了下，隨後深呼吸了好幾次，在忐忑不安的心情逐步的平靜下來後，樂筱開始陳述起了議案來。

    「關於壁壘區農業基地的建立，這個議案我希望諸位認真的看一眼，然後考慮下，這個議案對於目前的城市來說非常的重要，因為這關係到城市未來的安定和繁榮。」

    樂筱說着開始挑着一些大概的部分說明了起來，議員們都在看着，家族商人和一些社會名流代表們也在看着。

    所有人都沉默着，只不過很快就有了聲音，一名議員主動站起身來。

    「樂筱秘書，請問你們13科遞交這個議案的時候，有考慮過城市的整體情況嗎？」

    樂筱尷尬的笑道。

    「當然是有的，所以議案上不是有小規模的農業基地建立嗎？」

    這名議員笑了起來。

    「據我所知，如果真的動手的話，就不存在小規模的實驗，農業就不存在小規模，小規模究竟是多小？是幾百平米的試點基地嗎？風險性確認過了嗎？壁壘區的土壤真的能夠種植出作物來？以及如果擴大人工太陽的輻射範圍的話，資源耗損率的情況呢？」

    一連串的發問讓樂筱應接不暇，她還在看着文件，這名議員並沒有等樂筱。

    「請你回答我的問題樂筱秘書。」

    樂筱嗯了一聲，只能硬着頭皮說道。

    「當然不可能只有幾百平米，應該會規劃出一個幾千平米的實驗基地，風險肯定是有的，但一旦種出了作物的話，對於整座城市的人來說是非常好的，這個問題的話，12科那邊已經有了結論，只要土壤能夠復甦的話，種植出作物來是沒問題的，你沒看50年前的農業基地建立的實驗報告嗎？至於人工太陽的話，現在肯定不可能擴大輻射範圍的。」

    樂筱回答完後，不少人都開始竊竊私語起來了。

    剛剛發問的議員坐下了，樂筱剛打算繼續開口，一名議員站起身來，他看起來年紀已經大了，他名叫錢鈞。

    「樂筱閣下，我希望能夠馬上停止這個愚蠢的議案說明。」

    一時間會場裏的人都看向了錢鈞，樂筱更是有些怒了，她剛想要開口反駁，米雪兒便已經起身道。

    「錢鈞議員，請注意你的發言。」

    錢鈞鞠了一躬後說道。

    「很抱歉，請原諒我剛剛的發言，這個議案我覺得我或許是最有發言權的人，因為我曾經是五十年前那次壁壘區農業基地建立時的一名拓荒者。」

    錢鈞說着從兜里拿出了一張拓荒者的證件，隨後在光影屏幕上調出了拍攝功能，很快國會大廳里的大型光影屏幕上都出現了這張證件的正反面。

    樂筱有些不知所措起來了，五十年前的那次計劃確實是失敗了，樂筱也看過資料，之所以會失敗是因為希爾曼家族從中作梗，加上壁壘區的團伙份子們襲擊了農業基地。

    所以這項即將要成功的議案最終失敗了，參與整個計劃的人超過了50萬人，失敗後整個議案對城市造成了非常大的衝擊，差一點就把很多區推向了萬劫不復的深淵。

    「錢鈞議員，請你說明情況。」

    米雪兒說着，錢鈞點點頭，再次為剛剛的發言致歉。

    「我之所以那麼憤怒，是因為我作為參與者親歷了那場失敗，有很多問題，恐怕不是親歷者是無法知曉的，因為那場災難一樣的失敗，導致了非常嚴重的問題，我希望諸位能夠從我的故事中，知道一些信息。」

    錢鈞很小的時候出生在底層的104區里，從下到大基本上錢鈞沒有受到過什麼教育，都是在工地上幫父母的忙。

    錢鈞除了力氣外，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這樣的苦日子錢鈞一直到了30歲，基本上父母也去的比較早，錢鈞也嚮往着中上層的生活。

    好在當時克里斯有一個針對大人的免費學習培訓班，錢鈞也跟着朋友一起去了，打算學習一些知識後，能夠從這樣靠着體力維持生活的日子中脫離出去。

    只是這時候拓荒者議案通過了，城市要在暗無天日的壁壘區里建立一塊農業基地，需要招募大量的拓荒工人，錢鈞和朋友聽到消息後，便直接去報名了。

    很幸運的錢鈞和其他三個朋友都被選上了，很快他們就接受了12科的培訓，在培訓期間還領到了工資，這對於他們這些年輕人來說，未來是充滿了希望的。

    拓荒者的計劃很快就開始了，錢鈞第一次知道什麼叫寒冷，和三個朋友晚上被懂得睡不着，只能擠在一起取暖，然而這樣還是依然很冷。

    寒意無孔不入，第一個在壁壘區的夜晚度過後，給很多人都澆上了一盆冷水，第二天一大早他們就只能起來活動然後幹活。

    錢鈞還清楚的記得，第二天的早晨，手腳就好像綁了鉛塊一般，他們還好一些，有人昨晚直接被凍病了，雖然行事科已經儘可能的做好了籌備，但夜晚寒冷的空氣，讓這項計劃被推遲了。

    然而來自城市的聲音，包括投資了這項計劃的商人們，即便是遭遇到了寒冷侵襲，幾十萬工人們還是只能開工。

    與夜晚的寒冷相比，白天的工作才是所有人的噩夢，在這樣劇烈的風沙中，還需要工作，這對於很多人來說是難以忍受的，越來越多的人病倒。

    雖然開墾出了一些土地來，但開墾出來的土地只要稍微不注意就會被沙子填滿，很多工作的難度異常困難。

    然而這樣的拓荒工程依然沒辦法停下來，很多人甚至已經退出了計劃，結果反而因為違反了合約而遭受到了高額的違約賠償，還不起的人只能前往東部農業基地勞作來還債。

    錢鈞雖然身體很好，但在短短的一個月後，他已經連手都抬不起來了，惡劣無比的工作環境，還需要時不時提防來自壁壘區之人的襲擊。

    短短一個月里，發生了幾十起襲擊和偷盜事件，有工人在襲擊中死亡，甚至有工人失蹤，這些存在着的問題，錢鈞根本沒有在之後的實驗報告中看到。

    「我所說的是事實，如果諸位不相信的話，可以找那些曾經參與過拓荒者計劃的人問問看。」

    錢鈞的話讓會場的氣氛更加的凝重了，他接着說了起來。

    惡劣的工作環境並沒有得到有效的改善，之後雖然解決了晚上寒冷的問題，但一到白天，就是所有人的噩夢。

    錢鈞也再也撐不住倒下了，被批准回去休息一周，其他的三個朋友身體也出現了多方面的問題，特別是很多人的肺部，都已經被飄散在空氣中的有害物質侵蝕。

    這樣的危害也沒有在之後的實驗報告中出現，錢鈞表示雖然那時候的肺部醫療就非常發達，工人們回去後都是免費的到醫院裏進行肺部清理手術的。

    但原本健康的肺部被侵蝕後，對於整個人的未來來說，是毀滅性的打擊，錢鈞在短短一周後，又信心滿滿的過去了，因為一個農業試驗田已經初步搭建了起來。

    一些身體出現問題不堪重負的人，被分配到了試驗田工作，在試驗田裏工作輕鬆了太多。

    然而壁壘區時常伴隨着意外，只要稍有不慎的話，所做的一切就會功虧一簣。

    行事科每天都在描繪着未來的美好光景，很多人還是很賣力的在幹着的，因為對於很多拓荒者來說，一旦計劃成功了，他們就是這些種植土地的所有者，以後一輩子都可以靠着種植土地生活，再也不用那麼辛苦了。

    短短的半年裏，十多個實驗田建立了起來，錢鈞和朋友們都在討論着試驗田裏的情況，因為看起來12科的人臉色不大好。

    一些在試驗田裏工作的人也直言，雖然作物確實是種植出來了，但似乎不太好，而且也聽12科的人說不行的話。

    某天意外發生了，壁壘區迎來了非常大的風暴，風暴席捲了農業基地，隨後一個試驗田的隔離壁因為在長期的風沙和寒冷的侵蝕中，已經出現了問題。

    隔離壁破了一個洞，誰也沒注意，等第二天一早起來，當在那個試驗田裏的人把12科的人叫過去後才發現，作物幾乎已經都死了，而原本好好的種植土壤已經變硬了。

    經過測試這些土壤正在死亡，因為寒冷奪走了這些土壤的一切，最後這個試驗田廢止了，只能重頭再來。

    「所以這個計劃一開始就是失敗的。」

    錢鈞說着，眾人開始紛紛議論起來，這擺在眼前的既定事實，是不會有假的。

    之後錢鈞說了起來，那晚被大量的高等級變異人襲擊後，整個農業基地就完蛋了。

    而很多工人一開始就隱約感覺到了會是這樣的結果，這個計劃是不可能成功的，因為試驗田太過於脆弱了，短短暴露在壁壘區夜晚的空氣中幾個小時，就已經全面死亡。

    凜冽的寒冷奪走了一切，這個耗費了大量人心血的充滿希望的計劃就此擱淺了。

    此後的十年裏，錢鈞始終在病痛的折磨中度過，他每天都要忍受着來自肺部，腰間和手腳的一些痛楚。

    然而給與他們補償的錢，還不夠他們看病，錢鈞原本感覺到人生徹底完蛋了，如果不是某天遇到克里斯的話，他的人生已經提前結束了。

    「我的三位朋友都已經過世了，在他們回來的十年間裏相繼過世了，還有更多的人是沒有我這樣的好運的，這個議案的失敗，影響的不單單是商人，有很多商人都不堪重負自殺了，因為他們把本錢都投入到了這個議案里，最後血本無歸，而國會給與的補償並非是長期的。」

    樂筱此時此刻怒意早已全無，她能想像得到，錢鈞過去究竟過上了什麼樣的日子，畢竟她也是來自底層的。

    「請問諸位，如果這次的議案失敗的話，那麼誰該為此買單呢？這一次恐怕是全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