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不是路人甲

    「cut！」

    導演離開監視器，指了指片場，怒吼道：「搞什麼鬼！後面那個兵，怎麼倒下了？」

    副導演麻溜的跑過來，看着倒地的蘇澈，踢了踢他的身體，憤怒的喊道：「喂，跑龍套的，死了沒有？沒死就起來繼續！」

    「他昏迷了。」場記蹲下來，探探蘇澈的鼻息。

    「瑪德，拉開，丟到一邊去！宋強，你們群頭能不能走點心，帶些靠譜的群演？橫店演員公會幾萬人，連個像樣的龍套都沒有了嗎？」副導演不滿的揮着雙手，噴着口水，囂張的訓完這個訓那個。

    場記和群頭，趕緊把昏迷的蘇澈抬開，丟到垃圾堆邊。

    蒼蠅和蚊子，瞬間飛過來，圍繞着蘇澈轉。

    宋強用力拍打蘇澈的臉，誇張的叫道：「喂，喂，瑪德，別害老子！快醒醒！」

    蘇澈緩緩睜開眼睛，茫然看看片場。

    怎麼回事？

    不是在荷里活拍科幻動作大片嗎？

    劇組的演員，怎麼都穿着盔甲或長袍，做古裝打扮？

    全球百億票房著名導演呢？

    監視器後面坐着的，怎麼是個肥膩的丑胖子？

    即將和她拍一場浴缸大戰的女主角辣妹嫩模露西卡呢？

    片場有個古裝女子，手持一把寶劍，滿臉不耐煩的喊：「怎麼回事？又卡了，還拍不拍了？這衣服太厚了，熱死人了，快扇風啊！」

    蘇澈腦海里，瞬間湧進無數信息。

    全球鼎鼎大名的動作巨星jack su，在荷里活拍電影時，因為爆破師的失誤，過早引爆直升飛機，將機上的主演和工作人員當場炸死。

    他辛苦打拼來的一切，地位和名譽，隨着肉身的消亡，全部化為雲煙。

    在地球，他的妻兒，擁有巨額保險金和遺產，一輩子衣食無憂。

    相關手續，那個貌似忠良的經紀人，會幫他辦妥的。

    蘇澈的魂魄，穿越到平行世界的漢國，砸到一個跑龍套的群演身上。

    這個星球的文明，和地球很像，但影視藝術的發展明顯滯後。

    地球上的很多影視作品，在這個星球還沒有出現。

    身體的主人也叫蘇澈，二十歲，在某挖掘機職業技術學校出來後，滿懷理想，揣着八百塊錢，來橫店影視城闖蕩。

    這裏每年有五萬人來尋夢，干滿一個月的不足一成，干滿三個月的，不足一千人。

    群演每小時幾塊錢，公會還要抽水。

    就連這樣的活，也不是天天有。

    蘇澈當橫漂第一個月，刨去房租開銷，身上的錢全部花光，還半飢半飽的過了好幾天。

    漸漸的，理想消磨殆盡，天天只想躺屍混工資，干兩天活，泡一天網吧，有幾個錢就抽煙玩遊戲，連回家的車票錢都沒攢下。

    遇到淡季戲少，餓得前胸貼後背的時候，就撕下尊嚴，跟人跑到賓館去偷盒飯吃。

    剛來的時候，談了個女朋友，一個比他晚來半個月的女橫漂，兩個人很快在一起，又更快的分開。

    她畢業於三流影視學校，也算科班出身，加上身形高挑，俏麗可人，很快就當上了前景，又面試上了特約。

    一個月前，她被一個副導演選中，演了個小配角，跟着劇組去東陽拍外景，拍完這戲，估計能成為三、四線小明星了。

    而蘇澈，變成了一條更鹹的鹹魚。

    這一世的身體，居然這麼low！

    「哎呀！」

    被蚊子叮痛了。

    蘇澈爬起來，一巴掌拍死蚊子，扒開掉在臉上的一根髒白菜，心想老天不公啊，自己堂堂全球動作巨星，怎麼魂穿到這麼個不靠譜的中二青年身上？

    宋強看他沒事，長吁一口氣，不悅地道：「你也不是第一次演戲了，站在那裏不要動啊！怎麼還跌倒了呢？想搶戲啊？」

    蘇澈一個深呼吸，淡淡的道：「餓暈了。」

    「……」

    導演喊道：「各部門就位，燈光，音響，攝像，ok？打板！action！」

    替身蒙着臉，吊着威亞，拿着道具劍，在半空中蕩來蕩去，身體嚴重失衡，連一個最基本的套招動作都使不出來。

    女主角和他對打，沒用替身，表演得中規中矩。

    導演連續喊了幾次卡，最後雙手抱頭，一臉服了你的表情，吼道：「哪裏找來的替身？小孩子玩木劍，也比你耍得好看！換人，換人！」

    副導演賠着笑臉道：「劉導，一時半會找不到人。要不簡化一下動作，只交一下手就落地。」

    「那乾脆取消這一段？這不是戲的問題，是人的問題！」導演一手叉腰，一手夾着雪茄，「這人我沒法用！拍不了！換人。」

    「導演，我來試試吧！」一個清澈明亮的聲音傳來。

    副導演一回頭，見是蘇澈，嚇了一跳：「瑪德，怎麼又是你？你連個路人甲都演不好，還想演替身呢？做夢吧你！快走、快走！那個誰，把你的人趕走！」

    宋強跳着腳跑上前，推搡蘇澈：「走啊，走啊！」

    蘇澈一把擋開宋強的手，對導演說道：「讓我試試吧！導演不滿意，我不要工資。」

    宋強譏笑道：「你也不撒泡尿照照鏡子，就憑你還想演替身呢？你連個前景都混不上！特約替身是你能演的嗎？」

    導演打量蘇澈一眼，一米八幾的身高，臉形帥氣，身體勻稱，外貌倒是一表人才，點點頭：「你耍兩下我看看。」

    蘇澈當即甩開膀子，比劃套招，虎虎生風，拳拳到位。

    他又表演了幾個中高位側踢，墊步側踢，伴隨着低沉有力的叫聲，很有氣勢。

    這是功夫影帝李小龍的招牌動作，也是實戰中ko敵手的殺招。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

    導演是個識貨人，摸摸下巴，揮了揮手：「行，就你了！」

    副導和宋強等人，不由得面面相覷，都覺得這位新銳導演，太過大膽，太過任性，居然敢用蘇澈當武替！

    在片場，導演是絕對權威，他的話就是聖旨。

    副導演只是個跑腿的，雖然反對，但也沒轍，揮着手喊道：「導演說ok了，帶他去化妝！」

    場務拉着蘇澈到化妝棚：「吳姐，給他化個替身的妝。」

    吳姐是個胖妞，二十多歲，臉上的肉把五官擠作一團。

    替身化妝很簡單，臉上蒙着黑布，只要把頭套和服裝弄好就行。

    之前的替身，從威亞上下來。

    吳姐朝他喊道：「波仔，把你衣服和頭套脫下來。」

    波仔悶聲過來，摘下蒙面布，露出兇惡的臉容，低着頭，任由吳姐剝下頭套和衣服。

    他梗着脖子，雙手用力一握，指節噼啪作響，冷眼瞅着蘇澈，呸了一聲：「小子，你搶我的戲？」

    蘇澈道：「這話，你該去問導演。」

    波仔啐了一口：「瑪德，惹毛了我，老子廢了你！」

    吳姐瞪他一眼：「凶什麼凶？這裏是片場！」

    波仔擤了一下鼻子：「吳姐，我對你沒意見，我只是針對他。」

    替身屬於特約演員，尤其是武行，工資很高，一個工下來，視危險程度，兩百到兩千都有可能。

    波仔的工作，被蘇澈搶了去，能不急眼嗎？

    蘇澈道：「恕我直言，你的演技，實在太爛！」

    「瑪德，找死啊你！」波仔揮手打過來。

    蘇澈伸出手，抓住他的手腕，用力一推，波仔下盤不穩，往後退了兩步才站穩身子。

    「你有種！」波仔指着蘇澈，退着往外走，一邊走一邊色厲內荏的道，「別讓老子看見你，見一回打一回！」

    他只顧耍橫，不提防腳底絆到繩索，結結實實摔了個狗吃屎，惹來一片鬨笑。

    蘇澈化好妝，穿上替身衣服。

    吳姐囑咐道：「這衣服很貴的，七千多塊錢呢，你愛惜點穿，別坐，別亂動，弄褶皺了很難熨平。」

    場記喊他過去。

    導演看到他的扮相，眼前一亮，給他講戲：「威亞吊着你，從那邊牆頭飛過來，和女主角一起，在空中表演幾個套招。然後你被女主角打敗，你順勢落地，你的戲就算完成。記住，一招一式，都必須實起虛落，千萬不能傷到女主角。」

    「導演，我可以在空中翻跟頭嗎？快落地的時候，我凌空翻個跟斗再落地，表演效果是不是要強一些？」

    吊威亞，還要在空中翻跟頭？

    副導和場記都笑了，笑他的不自量力。

    你一個跑龍套的，能當上替身，已經是導演給你機會了。

    臨上場前，你居然還要給自己加戲？

    你要加別的戲，情有可願。

    這空中翻跟頭的戲，是你想加就能演的嗎？

    空中翻跟頭和在地上翻跟頭，難度系數不在一個級別上。

    吊着威亞，雙腿在空中，不能借力，不管是前翻還是後翻，在影視動作特技中，都屬於偏高難度。

    你真當你是李小龍啊！

    導演思索片刻：「自由發揮，可以試試，不要勉強。」

    「謝謝導演，我會努力的。」蘇澈微微一笑。

    導演揮了揮手：「去裝威亞吧。各部門準備！」

    場工在蘇澈後背裝上威亞，問道：「你以前吊過嗎？」

    「吊過。」蘇澈淡定的回答。

    「注意平衡。」場工拍拍他的胳膊，又說了一句，「不用害怕，我們這麼多壯漢，肯定會拉住你的！」

    蘇澈說了聲：「謝謝！」

    場工朝導演那邊做了個ok的手勢。

    場記舉起小黑板。

    「江湖大俠，第三幕，第五場。」

    「acti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