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九百六十九章 求索

    歸亼之地，無限墳丘。

    獨孤一絕、慕容無為、諸葛太上停留在這裏，凝視着這裏無數蒼老的墳丘，還有無盡的，新的墳丘。

    在仙域完成政權更迭之後不久，蔚藍帝國便以英雄之名，提議將那些為守護仙域，犧牲的英雄們，埋葬在歸亼之地。

    這只是一個提議，卻得到了整個仙域的支持。無論是帝國，還是宗門，家族，都渴望將死去的親人埋葬于歸亼之地。

    那裏，是曾經捍衛仙域和平的戰場。

    而如今戰死的人，又何嘗不是為和平浴血？又何嘗不是為守護而亡？

    他們有這個資格，比肩偉大時代的英雄與前輩！

    英雄不朽墓。

    這是歸亼之地，無限墳丘的另一個名字。

    青山千載鑄英雄，

    濁酒三杯永不朽。

    獨孤一絕擦了擦眼角的淚光，這裏埋葬着多少曾經熟悉的人，夢幻的歲月與久遠的記憶，沖淡了日常，突然走到這裏，才發現過去是如此的沉重，壓抑。

    「我不打算走了。」

    獨孤一絕坐在了一旁的低矮台階上，眼眸掃向遠處的墳丘說道。

    「這樣也好。」慕容無為垂手走至一旁，拍着圍欄，肅然說道：「我們就在這裏，搭建一個涼棚，守護着這些英魂，也算是歸宿吧。太上，你意下如何？」

    諸葛太上回過頭，又側過身，看向不遠處的墳丘，眼神中飽含憂傷，許久才說道：「池影在這裏，我也要在這裏陪着她，我要在這裏種滿星辰之樹。」

    「為什麼是星辰之樹？那東西幾年就無法生存。」

    獨孤一絕皺眉問道。

    諸葛太上凝眸看向遠空，依舊是黑暗的死亡瘴界，輕輕說道：「她怕黑，而且喜歡星星。」

    慕容無為重重地點了點頭。

    葉長天站在遠處，感知着三個蒼老的老人，正在忙碌着搭建自己的茅草屋，看樣子，他們是不打算動用靈力了。只不過，不要拆我們蔚藍帝國的小屋好不好？

    一群強盜啊。

    惹不起。

    這三個傢伙退下來之後，一個個脾氣大得很。這就是所謂的「無欲則剛」，夠剛的……

    隱士塔的高層，畫老人、棋老人、琴老人也退了下來，也隱在了歸亼之地，每天來看看樹老人等人的墳墓，有時間的時候，也給其他墳墓添一把土。

    冰仙尊與紅蓮仙子沒辦法走，葉長天也不放她們兩個人自由。紅蓮仙子需要教導雲汐的兩個兒子，冰仙尊還得管控分批開放的太素大典，以守護者的身份。

    這裏將不會再是冷清的孤寂的世界，會有人在這裏，作為守墓人，一直陪伴着他們。

    在這不久之後，桑落落帶領聖靈族高層，抵達歸亼之地，以誠摯的道歉，贏得了仙域的諒解。伏後與澹臺絕情帶來的苦難，終於在六千多年之後，得到了徹底的平息。

    仙域回歸了正軌。

    毋瑟安排鬼族的眾人，去了鬼海星空，毋必最終還是將落月追到了手，兩人留在了太素城。

    天君長老將一批人打發到了妖吟流雲，一頭埋在了無數的政事之中。

    我有一個夢想，那就是開闢盛世。

    天君渴望成功，而且他有這個條件。

    自古以來，從下而上的改良，必然是暴力的，阻礙重重的，漫長的，犧牲的。而從上而下的改良，卻是相對容易的。

    尤其是天君有這個權利，而天君之上的雲汐、葉長天等人，也有這個意志。

    這是最好的時代，每個人都可以發揮自己的價值。

    一系列曾經不曾出現的律令，逐漸推行出去，以強硬的法律，約束着那些沒有規則的雜亂，保障着帝國的車輪，不斷向前推進。

    在一處星空中，虛空微微波動，葉長天與楚楚的身影便浮現了出來，楚楚掃視了一眼周圍，看了看手中的法寶，搖了搖頭，說道：「這附近也沒有。長天，你說天楚星還在嗎？」

    「一定還在，只是我們還沒有找到而已。不過，我發現了一個熟悉的氣息。」

    葉長天指了指不遠處的宇宙裂縫，那個裂縫十分微小，似乎隨時可能坍塌，但卻又給人異常堅強的錯覺，似乎還可以支撐無數年。

    「走吧，我們去給老朋友告別。」

    葉長天攬着楚楚，進入了空間裂縫。

    一道身影被困在一個小小的只能立足的地方，連坐都無法坐，只能站着，轉不過去身，也無法感知到外面的存在。

    楚楚看了一眼那人的着裝，心頭一驚，看着葉長天。

    葉長天示意楚楚不必介意，走到那人的身前，伸手觸碰了下類似於囚牢的能量體，裏面的錦瑟似乎感知到了什麼，猛地睜開眼，看清楚眼前之人時，臉上浮現出極度的震驚，一臉的不可思議。

    「葉長天！我莫不是在夢中？」

    錦瑟無法相信一個死的人會出現在自己面前，除非是出現了夢幻。

    或許。

    他死了，楚楚也死了，仙域已經落在了帝太虛的手中！

    葉長天看着驚訝的錦瑟，背負雙手，平靜地說道：「錦瑟，立錐之地只能封你千年，但立錐囚牢，卻可以囚你萬年。至於你能不能活到以後，那就看你的造化了。你需要為你的陰謀，你帶來的災難贖罪。」

    錦瑟驚訝地看着周圍浮現了一個巨大的囚牢，而葉長天與楚楚，已到了囚牢之外。

    「葉長天，放我出去！我願以你馬首是瞻！」

    錦瑟認清了現實，猛地撞擊着立錐之地的能量體，焦急地喊道。

    這死地方，再也不想待下去！

    葉長天只是揮了揮手，輕輕說道：「錦瑟，我奉勸你，剩下的萬年，最好是安穩的留在這裏。如果你出現在仙域，我會親手把你送回來，下次，可就不是萬年的事了。別過。」

    「葉長天！」

    錦瑟悽厲地喊着，依舊無法打開眼前的小小的立錐之地。

    「長天，為什麼不殺了她？」

    楚楚有些不甘心。

    唐染雲雖然是被帝太虛傷害的，但其中幕後推手，便是錦瑟。仙域的無數苦難，包括死淵提前開戰仙域，都與錦瑟有關！

    若是這場戰爭可以晚一些年，蔚藍帝國如何會損失如此慘重？！

    這個女魔頭，千刀萬剮都不為過！

    葉長天看着殺意凜然的楚楚，微微搖頭，說道：「囚禁萬年，她自會消亡。」

    「便宜她了！」

    楚楚還是有些不滿意。

    葉長天帶着楚楚消失在一片星空，抵達了嵐光星。安宇苒正坐在五彩樹之下小憩，毛球從樹上竄了出來，警惕地看着葉長天。

    「你來中心世界做什麼？」

    安宇苒用手支撐在草地上，坐直了身子問道。

    葉長天摘了一朵花，遞給楚楚說道：「這裏的花草有着神秘的天道之力，可以治癒傷勢，較之九色蓮還強上幾分。」

    楚楚欣喜地收了起來，衝着安宇苒淡淡笑了笑。

    葉長天走至安宇苒身前，拿出了一份禮物，遞了上去，說道：「我遊歷星空，找到了一些材料，重塑星辰權杖的事可以提上日程了。」

    安宇苒驚喜地接過禮物，掃了一眼，嫣然說道；「謝謝。」

    星辰權杖被帝太虛損毀，想要重塑可不容易，材料便是最大的困難。如今有了材料，後面的事，反而簡單一些。

    葉長天擺了擺手，說道：「我來這裏，並不是想要聽謝謝的。而是有一件事，需要你的幫助。」

    「修復宇宙牆？」

    安宇苒秀眸看着葉長天，雖是反問，卻透着篤定。

    葉長天搖頭否認了，說道：「我只是希望你幫我看着點宇宙牆，找到哪裏有缺口，形成一份報告交給我。」

    安宇苒吃驚地看着葉長天，驚訝地問道：「你到底想做什麼？」

    葉長天嘴角微微上揚，淡然說道：「求索。」

    求索！

    路漫漫兮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

    他竟然想要探索宇宙牆之外的宇宙！瘋狂！

    這個可惡的傢伙，難道不知道這很危險嗎？一旦再次引起類似於死淵的神秘族群關注，那仙域恐怕會再次遭遇滅頂之災！

    葉長天轉身拉着楚楚，背對着安宇苒向外走去，喊道：「宇宙無疆，和平的種子也是無疆的。我打算開啟一次星空遠航，作為上古遺民的你們，想必不缺少探索未知的勇氣吧？」

    「主人。」

    毛球看着沉默的安宇苒，對方走了許久了，也沒個動靜。

    安宇苒將毛球抱在懷中，嘴角苦澀地說道：「沒有了宇宙牆，就只能擁有求索的目光了。只是這一條路，可以走得通嗎？」

    「走走不就知道了？」

    毛球疑惑地眨着大眼睛。

    安宇苒無奈一笑，走走？這種探索的嘗試，如何容易？不過，若他堅持，那就走走吧。反正神隱界說過，放手去做。

    既然要放手去做，那就需要凝視遠方，將目光穿過阻礙自己目光的牆，走向未知的世界。

    總生活在已知的環境中，便會認為，眼前的一切，便是宇宙的一切。

    然而，這是眼界的欺騙，是無知的體現。

    人總是要走出生活的舒適圈，走向未知，真正做到如《大學》中所說的「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

    星空深處，一艘巨艦之中，天可都看着沉默寡言的唐岩岩，嘆了一口氣，將手中的情報遞給了唐岩岩，說道：「帝太虛消失了，葉長天回歸了。這個結局，你可曾想過？」

    唐岩岩仔細看着情報，手微微顫抖了下，無法相信這一切，說道：「為什麼會這樣？葉長天不過才是仙帝水準，為什麼道境的帝太虛都殺不了他！」

    「放棄仇恨吧，唐家的災難，根本上並不是葉長天，而是錦瑟，這一點你也看得清楚，在錦瑟入死淵之後，得到了很多人明里暗裏的支持，這就說明了錦瑟早就佈置了很多棋子，唐家只是其中之一。」

    天可都勸道。

    唐岩岩嘆了一口氣，收斂了恨意，輕輕說道：「是我太小看他了。」

    天可都低下頭，很想說一句，你不是太小看他，而是你從未認識到他的可怕。葉長天那種人經歷過的陰謀與生死無數，如何可能會被一個剛剛踏入謀略之道的你打敗？

    「嗯？」

    天可都猛地抬起頭，抬頭看向巨艦的頂部。

    「怎麼了？」唐岩岩看着面色變得凝重與不安的天可都，突然想到了什麼，驚慌了一剎，便恢復了平靜，問道：「他來了，是嗎？」

    「你待在這裏！」

    天可都咬牙說道，身影陡然消失，出現在巨艦之上，看着葉長天與楚楚的身影，一時之間有些恍惚，記憶沖了出來，張口喊道：「哥哥，姐姐。」

    葉長天與楚楚轉過身看着天可都，這個曾經的孩子，終成長為一個頂天立地的男人，扛着死淵的生死命運，走向了未知的星空。

    「你如果不想走，我可以給你留一片星空。」

    葉長天認真地說道。

    天可都很想答應，只是卻不能。死淵不是聖靈族，與仙域的仇恨是無法輕易化解的。留下來，早晚還是會有衝突。而且仙域又沒有多少可以吞噬的生機之地，並不適合死淵族群的未來。

    有些決定，不是看個中情緒與感性，而是咬牙堅持的理性。

    「我想去未知的星空。」

    天可都嚴肅地給出了葉長天回答。

    葉長天理解這個決定，拿出了一大塊映魂石，遞給了天可都，說道：「如果你們遇到麻煩，喊我，我會最快趕到。」

    天可都重重地接下了這一份禮物，未知的危險，或許真的需要道境的力量。

    「唐岩岩她……」

    天可都希望求得葉長天的諒解。

    葉長天只是搖了搖頭，微笑着說道：「好好地活着，我們還會再見的。」

    唐岩岩看着消失在星空之中的葉長天，終壓下了所有的思緒，輕輕地搓了搓指尖的戒指，將戒指取了下來，低喃道：「我放手了，天長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