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三隻把今生續前緣(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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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小和尚!真看不出來,你還是個富翁啊,一個人住這麼大的房子!」
九兒入了寺廟,左瞧瞧右看看,當真是沒有一點兒避諱,最後坐在佛掌上,蕩漾着腳丫子:「以後這裏便是我們的家了我長這麼大,還從沒住過這麼大的房子呢。」
「你!你快下來!你你豈能侮辱我佛!」無戒緊着臉蛋兒,幾乎是跳起來喊的。
「這些土梗木偶又不是活人,你們整日持齋把素,打坐參禪,天下還是這般混亂,可見這大佛根本就不值得崇拜,」九兒不以為然着,用手指扣了扣佛像,然後揉着肚子說道:
「倒是這佛像貼着的金箔,刮下來還能換幾斤米麵,醫了咱們的肚子餓哩!」
無戒怒得抄起掃帚,大喊道:「你再敢對我佛不敬,別怪我將你掃地出門!」
「得得得」九兒急忙從佛像上跳下。
無戒翻了個白眼,便自顧拿起抹布,將佛像從頭到尾擦了一遍。
「和尚,那我住哪兒呀?」九兒笑着問。
無戒沒好語氣:「只要不住寶殿,你愛住哪兒就住哪兒。」
「那我們吃什麼?折騰了一天,我肚子都餓扁了。」九兒捂着呱呱叫的肚子問。
無戒放低語氣:「若我是有吃的,也不會下山化緣了。」
九兒齜牙甜笑:「你若不下山,就不會救了我,我也就不會跟着你回到這寺廟用你們禪宗的話來說,這就叫做『緣分』,對不對?」
無戒嘟囔一句:「誰知道是不是孽緣」
「當然不是孽緣,是好姻緣,」九兒笑道:「我從小被人販賣,什麼東西都會,洗衣做飯,縫補女紅,勤儉持家,就連功夫我也會一些呢,」
她又道:「如今天下大亂,你若還想着有人來給你捐香油錢,估計是不太可能了,你擁有這麼大座寺廟,這麼大座山,填飽肚子可不難,就瞧我的吧。」
說罷,她興致沖沖地跑出了寶殿。
「喂,你要去哪兒!」無戒追出門問。
「當然是去找吃的了!」
「可馬上要天黑了,山裏有虎狼的!」
「放心,我會在天黑之前回來的,你就把鍋油燒好,等着我啊」
少女已跑得很遠很遠了。
無戒就坐在寺廟門口,伸長脖子一邊等一邊望,天颳起了大風,下起了大雨,烏雲拉攏了黑夜,「轟隆隆」天空低沉悶吼。今晚必定又是個雷暴天氣。
「她怎麼還不回來」無戒越想越心慌,操起禪宗便要出門,忽而,那道瘦弱的身影出現在了山道。biquge.biz
九兒頂着一片荷葉,捲起褲腳,半身都已打濕,手上還提着兩條大肥魚。
「種田吃田,靠山吃山,這白馬山真是個好地方,野生的魚兒也能長得這般大。」她挺起胸脯,傲嬌地將魚果在無戒跟前晃了晃。
無戒卻臉色發青,出家人是不吃葷腥的。
「小和尚,你不知,我為了抓它們,摔了好幾個跟頭,你可別想讓我將它們放生了。」
聰明伶俐的少女,總是能猜到小和尚的心思,她提着魚果一溜煙便跑進了寺廟,叫無戒追也追不上。
魚湯很香,魚肉很嫩,少女吃得很歡,和尚雙手合十,誦念禪經,喉嚨卻不老實地吞咽着口水。
「我十歲那年,被第八次賣到了青樓,給一個麗人做婢女。每到半夜三更時,都會有一群人,偷偷摸摸地從後門溜進閨房,與麗人們翻雲覆雨後,半夜又提着褲子偷偷離開,」酒兒一邊啃着魚排,一邊問無戒:「小和尚,你猜猜,那是群什麼人?」
無戒輕哼,吐出兩個字:「俗人!」
「錯了!那群人是和尚!」九兒話鋒一轉,「你或許會覺得違背道義,可我卻覺得合乎常理,不論是和尚,還是道士,他們都是人,是人就都有七情六慾,所以吃肉喝酒,和女人睡覺也沒什麼不對;
還有,今日你怪我褻瀆了佛像,可我們都快被餓死了,佛祖當年還割肉餵鷹呢,那刮他的金身去換些糧米,他肯定不會怪我們對不對?」
說到這兒,她將一大碗魚肉遞到無戒嘴邊,笑道:「你都快餓死了,破戒吃一口,沒人會怪你。」
無戒盯着魚湯,一時不知所言。
「嘗嘗吧?可鮮美了,嘗嘗,嘗嘗——」
「我寧願餓死!也不會吃一點兒的!」
無戒一把將湯碗打翻在地,魚肉散落一地,湯汁濺了九兒一身。九兒笑容戛然而止,蹲在一旁若有所思。
無戒起身離去,走至門口才偏頭:「寺廟只是讓你借住的,以後我們各過各的,你若再敢來誘惑我,我就把你趕出去!」
深夜。
無戒輾轉反側,一是餓的,二是九兒那一席話,如今亂世,再恪守清規,真的就對了麼?
「轟隆隆!」
驚雷陣陣,石破天驚!
「嘩啦啊」傾盆大雨似要將瓦礫擊穿。
「噠噠噠」忽而,一陣敲門聲響起。
「誰?」
「小和尚」門外女聲似在顫抖。
無戒趕忙跳下床,敞開房門不等問候,九兒便撲了進來,淌着熱淚,渾身發抖:「這寺廟好大,這雷聲好響,我一個人睡,有些害怕」
可從初見時,她給他的印象便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小母老虎,此刻她就像一隻受驚了的小貓。
無戒思想掙扎了許久,最終是一聲輕嘆,誰叫出家人以慈悲為懷呢?
「你睡床上,我睡桌上。」
「可我想跟你一起睡。」
「你想得美!」
有了第一夜,就有第二夜,從那以後,兩個少年人便睡在了同一間房。
九兒真的是個很能幹的姑娘,衣食住行面面俱到。
她知道無戒不吃葷,便早早上山,挖野菜,摘野果,偶爾也會偷偷在菜里灑些肉湯。
無戒吃得出來,可這味道實在太鮮美,識破也不說破了,除此之外,還有與九兒日久生情的情愫,同樣是看破不說破。
漸漸,兩個少年人睡在了同一張床,一個在床頭,一個在床尾,青春的懵懂就好比一道壁壘,總有被打破的那一天。
春去秋來,花開花落。
不知不覺,四年過後。
天災人禍,接連不斷,戰亂所帶來的影響依舊未改,大饑荒仍在繼續。
所謂「饑寒起盜心」,為了能夠活下去,許多惡人佔山為王,白馬山也不出意外的來了一群土匪,他們燒殺搶掠,無惡不作。
經過四年來的朝夕相處,無戒與九兒已親密無間,同吃同住同睡,而隨着年齡增長,男兒血氣方剛,女兒柔情嬌美,乾柴一點即燃,壁壘一戳即破。
「轟隆隆!」
又是一個雷雨交加的夜晚。
九兒還是沒能改掉害怕打雷的習慣,她穿過被窩,從床尾鑽到了床頭,宛如一條蠕動的毛毛蟲縮進了無戒的懷裏。
如這般的姿勢,如這般的相擁,已不是第一次了,每回無戒都會不知所措,雙手不知該放在哪兒,懷中姑娘的芬芳讓他難以自拔,本能的生理反應叫他情不自禁,「砰砰砰」心跳聲如此劇烈。
少女甚至比他還緊張,她蜷縮着嬌軀,既期待又害怕。這雷雨夜晚,兩個人都睜大眼睛睡不着。
「和尚,我告訴你一個秘密,你想不想聽?」九兒突然出聲。
無戒無言,算作默認。
九兒突然昂起頭,掀開了被子,嬌柔模樣楚楚動人:「如果有一天我們走散了,你可以憑着這秘密來找我。」
言語間,她寬衣解帶。無戒瞪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呼吸急促,心跳加速。
待毫無遮掩後,九兒紅着臉指着自己的秘密:「我的左邊屁股上有顆痣,就是這兒,就是這兒你瞧見了麼?」
無戒幾乎要窒息,一時間,所有的心經都沒了作用,他身體不自覺地向前傾,幾乎湊到了門口。
最終,再也禁錮不住內心的野獸,一口咬了上去!
「轟隆隆」
「嘩啦啦」
屋外雷雨滾滾,屋內春雨如酥。
無戒本以為這又是一場春.夢,可醒來瞧見匍匐在胸口上的女人,他勃然驚怒,一把便將九兒推下了床。
九兒驚醒,難以置信地望着昨夜還你儂我儂的男人,「你發瘋了啊?」
無戒望着身上的一片狼藉,忍不住顫抖罵道:「妖女你這你這蠱惑人心,引我破戒的妖女!我當初我當初不就該救你!」
九兒裹着被褥,咬唇呵道:「傻和尚,都四年了,你還沒認清現狀麼?世道已經變了!沒有人再修靜禪了!你再守着這清規戒律就是迂腐!」
無戒抓過僧袍套上,當即便奪門而出。
九兒趕忙去追:「和尚!你要去哪兒!」
昨夜之事,在秋風寒雨的刺激下,一幕一幕浮現在無戒腦海,不對!這種事情不對!這種感覺也不對!
「和尚!和尚」九兒追出了寺廟,追到了山腰,可還是追不上無戒奔跑的步伐,她腳下突然不穩,一個跟頭摔在了地上,她抓着泥土,望着無戒逐漸遠去的身影,四年來都不曾哭泣,卻在此時此刻驟然爆發,她嚎啕大哭,撕心裂肺!
無戒不知自己該去往何處,失魂落魄地行走在大雨中,就這麼一直到了深夜。
突然,白馬寺燃起了大火,火光映紅了整個山頭。
無戒大駭至極,匆忙跑回寺廟,可才剛到半山腰,便遇到了一群土匪,寺廟裏的金銀銅鐵全都被他們給收颳了去。
「和尚,你可別怪我們啊,我們也是被逼無奈!」土匪頭子揮舞着砍刀,大言不慚。
無戒突然揚天大笑,「哈哈哈」他發了瘋似得跑回白馬寺,可此時大火已難已撲滅。
「九兒!九兒!」
他奮不顧身衝進火海,可找遍了整個寺廟,也沒找見她的蹤跡。
夜盡天明時,千年古剎化為焦土。
無戒頹坐在門口,愣了足足半日,眼神忽而一狠,邪惡匪徒,佛也不渡!
他毅然起身,化作一道佛光,直搗土匪窩。
三十六口土匪,一個都不留!
這是無戒第一次殺人,從那之後,心中之禪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出家人依舊以慈悲為懷,殘忍的慈悲亦是慈悲。
「轟隆隆」
春雷滾滾,大雨傾盆,噼里啪啦敲打在古剎遺蹟上。
丁酒酒一如既往地撲入了無戒懷抱:「這白馬山每年春季都要雷暴好久,真是嚇人的很。」
無戒沖遺蹟輕拘一禮,算作最後的告別,摟着佳人騎上白馬,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禪,當然要繼續修。
一世渡一人,一世修一禪,日日月月年年,只把今生續前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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