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二章 死後

    如今他正處在一片白茫茫的空間，進行着走馬燈。

    這不過他的這個走馬燈和他想像的有些不一樣。

    據說走馬燈是在一個人臨死之前將生前所有的記憶快速回顧一遍，然後就嗝屁了。

    但是他的走馬燈更像是一部電影，帶進度條的那種，可以自己前後拖動。

    最重要的是，當他走馬燈走完後，他好像還沒有死，依舊待在這個白茫茫的空間中，沒有任何變化。

    嗯？

    不太對勁。

    不過閒着沒事兒做，卡恩就只好拖動進度條，又來來回回看了幾遍，還是有些感嘆。

    僅僅是這幾年的經歷，就要比他上輩子全部加起來要精彩多了。

    看了好幾遍之後，也有些無聊了，卡恩拖着拖着，不知不覺將進度條拖到了最後一刻，他與阿祖拉對峙的那一刻。

    他無言地看着，不知過了多久後突然發出一聲長嘆道：

    「唉——」

    「就是死得太狗血了，簡直就是三流小說中的橋段。」

    「狗血是什麼意思？」

    「哇——！」

    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卡恩一大跳，他轉過頭看去，只見古魯帕斯克不知何時出現在了他的身邊，滿臉笑意地看着他。

    卡恩詫異道：

    「古魯大師？真的是你？不是幻象嗎？」

    古魯帕斯克笑呵呵道：

    「我覺得應該不是幻象，除非你對我的思念達到了極點。」

    「嘔，說得我有點噁心。」

    卡恩渾身泛起了雞皮疙瘩，作出一副想吐的樣子，不過這倒也確定了古魯帕斯克並不是他的幻象。

    不然他寧願自殺。

    於是他驚奇道：

    「您是怎麼做到的？我都在走馬燈了您還能過來？」

    古魯帕斯克笑道：

    「御靈術的小小運用罷了，你要是繼續跟着我學習，總有一天你也能做到。」

    「牛逼。」

    卡恩佩服得五體投拜，如今他也看明白了，御靈術恐怕才是這個世界最強的御術。

    古魯帕斯克看向卡恩身前的影像道：

    「你說的走馬燈指的是這個嗎？這是另一個世界的詞彙？狗血呢？」

    「是的。」

    卡恩解釋道：

    「狗血的話，大概指的是在戲劇或小說中已經被用爛的情節，也包含着過度、浮誇、拙劣的含義。」

    古魯帕斯克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道：

    「確實狗血。」

    卡恩一頭黑線，我自嘲也就算了，你這樣當面嘲諷我，我不要面子的啊！

    「所以古魯大師你到底是來幹嘛的？」

    「呵呵，」

    古魯帕斯克沒有回答卡恩的問題，而是輕笑了兩聲後問道：

    「既然你也知道狗血，那為什麼還要那樣做？」

    「我......」

    卡恩陷入沉默，過了半晌，他才悠悠地說道：

    「大概，是累了吧。」

    「累了？」

    「是啊，累了。」

    卡恩躺在地上，如同癱軟的爛泥一般，望着眼前白茫茫的一片道：

    「我的上一世天賦平平、能力平平，沒做過什麼大事，也沒幹過什麼壞事，每天過得平平澹澹，就是一個最為普通的普通人。」

    「我曾經有很多夢想，但都被現實扼殺，最終認清並接受了自己的平凡。」

    「所以來到這個世界，我是很高興的，尤其是在得知自己擁有從未有過的天賦後。」

    「我喜歡這個世界的御術、喜歡這個世界的神靈、喜歡這個世界的動物、風景，還有很多很多......」

    「我只在乎身邊的親人朋友，不在意陌生人的苦痛，我想要週遊世界、遊山玩水，與朋友結伴同行，再找個志同道合的伴侶......我以為我會在這個世界實現我想要的自由。」

    「......然而並沒有。」

    他嘆了口氣道：

    「一直在奔波、一直在對抗，最後還要被同樣重要的兩方人夾在中間，左右為難，這道題對我來說太難了。」

    「所以你就主動選擇了死亡？」

    「主動選擇？我有的選嗎？」

    卡恩反問了一句，不等古魯帕斯克回答，他又自說自話起來。

    「我時常在想，我的命運是不是在我來到這個世界的那一刻就已經註定，根本與我個人的意志毫無關係。」

    「因為身份的原因認識了艾洛叔叔，因為艾洛接觸到了祖寇和阿祖拉，因為阿祖拉的脅迫參與到了她的計劃中，又因為艾洛叔叔的原因被傲宰盯上，不得不反抗......」

    「我總以為我走出的每一步都是我自己的選擇，但回過頭來看，每當我以為自己站在了命運的岔路口，前方有無數條路，但仔細一看，能夠行走的道路卻始終只有一條。」

    「看上去有的選，實際上根本沒得選。」

    古魯帕斯克聽完也感嘆道：

    「人生在世就是如此。每個人都以為能做自己的主人，但更多的卻是不由自主，牽扯的越多，越是不自由。」

    「不過，」

    他話鋒一轉道：

    「我認為求死絕非最佳選擇，如果你想遠離塵世紛擾，大可以跟在我身邊學習。」

    「還記得嗎，我始終認為你是我衣缽的最好傳承者。」

    「古魯大師，你這樣夾帶私貨的言論不怕出去之後被人找麻煩？」

    卡恩調侃了一句，接着似笑非笑道：

    「更何況，真的能遠離塵世紛擾嗎？那古魯大師您為何會出手幫助白蓮教躲避追捕？又為何會來到這裏呢？」

    古魯帕斯克啞然，隨即無奈一笑道：

    「在這方面你倒是敏銳。」

    「不過之所以會來找你，其中也有我個人的意願。」

    「畢竟卡恩，你才十四歲，你未來的人生還長着呢。」

    「十四歲？」

    卡恩聞言愣住了，過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五味陳雜地感嘆道：

    「對啊，我才十四歲，我都快忘了。」

    「古魯大師，你說哪有十四歲的孩子像我這樣的？」

    古魯帕斯克笑呵呵道：

    「阿祖拉、祖寇、安昂......他們不都和你差不多嗎，安昂還要比你小兩歲。」

    「這......」

    卡恩愣了一下，有些語塞，隨即抱怨道：

    「不是我說，你們這些大人也太廢物了吧？未來世界的走向居然要我們這群小屁孩來決定，你不覺得這也太離譜了嗎？」

    「應該說你們這一代年輕人很出色。」

    古魯帕斯克倒是一點兒也不感到羞恥，樂呵呵地說道。

    卡恩一臉鬱悶，就像用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不過，對於你剛才的說法，有一點我不太贊同。」

    古魯帕斯克笑道：

    「你說你沒有選擇？恐怕不然。」

    「如果你真的想過你理想中的那種生活，你大可以留在平行世界，那邊可以滿足你的一切要求，也沒有這邊的煩惱。」

    「但你最終選擇了回來，選擇了回來解決問題。」

    「而且，至少有一點可以確定的是，你選擇了阿祖拉，這是完完全全基於你內心的選擇，不是嗎？」

    「......」

    卡恩再次陷入沉默，這次沉默的時間更長，許久過後，他才緩緩露出了一個苦笑道：

    「您不會是想說我是自作自受吧？」

    看着卡恩的表情，古魯帕斯克會心一笑，俏皮地眨眨眼道：

    「我可沒說，這是你自己說的。」

    卡恩也無奈笑道：

    「的確是我自作自受。」

    「唉，沒辦法，該受還得受。」

    他站起身來，長長地舒展了一下身體，道：

    「這走馬燈我也看夠了，休息也休息得差不多了，外面還有一堆爛攤子在等着我呢。」

    古魯帕斯克笑問道：

    「真的決定好了？不再多休息會兒了嗎？」

    「您再問我可就不走了。」

    卡恩白了他一眼，接着又調笑道：

    「本來是想多休息會兒，結果非要派個老頭來騷擾我，這怎麼還休息得下去？」

    「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