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5 女菩薩

    薦福公園,以弦會友的琵琶圈集會活動還沒到正式開始的時刻，公園裏已經人山人海，連草坪上都坐滿了人,三腳下去能踩着倆。公園的上空特意開了午夜驚夢的特效，懸掛當空的圓月因此罩上了一層半紅幽藍的血色,斑駁的光塊透過樹木、鐘塔和鼓樓一重重得灑向地面，湖面粼粼得反射着光，上面盪着許多的遊船。公園中心的落雁塔廣場,四周已經設置好了圍欄,拿到邀請函的人正在次第入場。排隊中的他們大多穿着顏色艷麗的裝束,女士是連肩的長裙,男士則是披肩和及膝的裹裙,非常有帝國時代早期的古典特色。而無論男女，他們都佩戴帝國時代風格的假髮,並用亮晶晶的寶石做裝飾，眼睛上蒙着絲絨質地的眼罩或者畫着濃烈的妝容,都很有帝國時代的顯著特徵。配合着血紅幽藍的月色光芒，很難從這樣的裝扮中分辨出他們本來的面目。

    圍欄外，各個草坪和空地上都架設了轉播的天幕和助演的舞台,舞台上狂歌和熱舞已經開始，帶動着到處一片熱火朝天。四周公園的道路上，很多臨時的攤位被支了起來,穿着五顏六色裙子的商販們氛圍滿滿，販售各種琵琶圈相關的裝飾，道具,夾雜在其還有許多賣夜宵和各種飲料,低度酒的人。許多沒有邀請函但也跑來蹭活動的人熙熙攘攘,把廣場四周圍的水泄不通。頭頂着醒目的琵琶冠，裝扮成各種漂亮造型的弦偶的在人群中擠來擠去，散發活動的宣傳單和各種由主辦方、贊助方還有廣告商提供的小禮品。

    一對打扮成地球遠古神話中摩詰形象的弦偶從對面走過來，一邊走一邊從他們的手中的托盤抓起成把的糖果，散發給人群。經過顧晗晗和李申大人的時候，順便也給了他們一人一顆。顧晗晗很多年沒吃過這種亮閃閃的糖紙包裹的硬糖了，剝開來放進嘴裏，酸酸甜甜的味道在舌頭上跳躍，感覺像是回到了小時候。然後她才注意到剝開的糖紙背面印着一個商標，下面寫着一行字，看起來像是個醫藥公司的名字。

    「這是藥？」她咬住了糖塊，抓住一名弦偶問，「致幻劑。」

    被抓的弦偶忍不住翻了個白眼。「當然不是，」他說，「這是阻隔劑。」

    「你們是頭一回參加弦會的活動吧。」他的同伴探過頭來笑眯眯的說，「如果沒有打過長效針的話，參加弦會前最好是現場服用阻隔劑哦。這是天使藥業最新型的阻隔劑產品，能提供長達十二小時阻隔效用，強力避免意外懷孕。這次活動中免費派發，之後在全國各個星區的藥店都有銷售哦。」

    避避孕藥？

    顧晗晗十分尷尬，咬着糖塊是吞也不是，吐出來也不是，轉頭再看李申大人，李申大人更完蛋，糖都被他咬碎已經咽下去了，現在正瞪着一雙貓眼看着她。

    為了讓李申大人能有個伴兒，顧晗晗牙一咬，索性也把糖塊阻隔劑嚼嚼給咽了，她其實覺得她應該是用不上這個的

    「可以放開我了嗎？」被抓住的這名弦偶不耐煩得催促道，「這位狗女士」

    顧晗晗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自己是這個狗女士，趕緊一撒手。

    弦偶們結伴走了，繼續四處分發盤子裏的阻隔劑糖塊。顧晗晗和李申大人相對無言，默契得將視線轉向一邊。

    看着公園裏騷動的人群，人人翹首以盼，都等着活動的開始。顧晗晗想，不行啊，形勢還不明顯嗎？都派發阻隔劑了，外面這伙兒蹭能量的也不像是能扛的，一會兒立刻馬上就得亂起來。到時候幾千上萬人的生物波嗡嗡嗡得一攪合，就算有點兒什麼意思也瞧不出來了。

    「還是得進去啊，」她是這麼想的，於是也是這麼說的，「還是得進去才好搞搞清楚怎麼個合弦共振法。」

    李申大人應該是已經麻木了，並沒有再提內場不合適這樣的話，只是簡單說：「哦，我們沒有活動的邀請函。」

    顧晗晗白了李申大人一眼，對他消極抵抗的態度心知肚明，是微微一笑，毫不放在心上——邀請函而已，難道你不出力，我就麼辦法了？

    她視線在排隊進場的隊伍里一通掃射，然後就瞄準了排在最後的一人，走過去在他肩膀上用力一拍。

    「誰？！」被拍的人渾身打了個突突，受驚不小得猛得回過頭來，是一個微胖的男性。身材不高，肩膀圍着漆黑色的斗篷，胖鼓鼓的肚皮上纏了一圈紅格子的裹裙，頂着一頭瓦藍瓦藍的假髮。他臉上塗着濃重的陰影，眼睛四周畫着白色星星狀的放射眼妝，還描了誇張的眼線，基本已經達到了分辨不出五官長相的境界。

    雖然已經打扮成了這幅誰都認不出的鬼樣子，但這人還是非常警覺的，面對突兀出現在面前的顧晗晗和李申大人，露出十分警惕的神色，他目光逡巡得往四面八方那麼一瞭望，沒發現其餘可疑的情況，這才戒備得問道：「你們要幹什麼？」

    他聲音壓得很低，一副鬼鬼祟祟見不得人的模樣，搞得顧晗晗也不由得跟着一起放低了聲音

    「別慌，我們不幹什麼，」她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李申大人，說：「我們也是琵琶圈的同好，聽說新長安今天有這場活動，特意從外地趕過來的，想問問您看，有沒有邀請函，能不能帶我們倆個進去。我們知道，這次活動的貴賓邀請函是能額外帶兩個人進入內場的。」

    「哦，外地來的呀，」微胖的男人一聽頓時就神氣起來了，「在新長安有介紹人沒有？平時都在哪兒活動？不知道邀請函都得提前約嗎？現場當然是沒有！」

    他上下打量着顧晗晗和李申大人，對他們的狗頭和貓臉非常看不上，認為不是正宗的圈裏人，一通愛答不理的教訓之後，就傲慢得說道，「我倒不是不能帶你倆兒，但我今天兩個同伴已經夠了，你們再問問別人吧＿」

    顧晗晗抓着他不放。「不裝了，」她說，「我們其實是一對琵琶精，到你們新長安踢館打擂台來的，沒弄邀請函完全是為了攻其不備。怎麼樣，你帶我們進去，一會兒不是不能考慮帶你一局？」

    微胖男子都驚呆了，看着眼前這一對貓和狗赫然道，「就你們倆這樣的還會彈琵琶？還琵琶精？出了新長安有琵琶嗎？快走，別跟我這兒裝！」

    顧晗晗啞然，看來今天不露一手還不行了？

    她看微胖男也不像能力者，最多是個能量愛好者，感覺很不好下手，怕給他弄死了，最後只能是就着空氣微風和塵埃的振動輕輕撥了他一下，是一碰就收，完全不敢真的帶動他的生物振幅。但饒是如此，微胖男也是渾身一陣痙攣，鼻涕眼淚得一起流出來。

    「女菩薩，」他當場一個滑跪，抱住了顧晗晗的腿，「帶我！」

    顧晗晗不知道啥叫女菩薩，但被這麼個人抱腿也是夠為難的了。她忍着噁心把該男子拎起來，回頭一看，李申大人早已經退避三舍，主動跟她劃清了界限。

    「別聲張，注意影響，」顧晗晗一手把潔癖發作的李申大人給拽回來，一手制止了微胖男的尖叫，「別忘了我們的攻擊不備。」

    微胖男現在已經完全被感官所支配，連身道：「對對對，攻其不備，攻其不備。」

    他猛得一蹦老高：「我還有幾個朋友，我去把他們叫過來，你們等等，我馬上回來，馬上——」說着就一個轉身，鑽進人群里不見了。

    顧晗晗愕然，這不會是被她給嚇跑了吧？

    李申大人站在後面，澀聲說道：「我們可以直接進去的」

    ——你現在知道可以直接進去了？晚了！

    微胖男走得快，回來得更快，他帶着一大群人呼朋引伴得就來了，介紹說是自己玩琵琶的一些同好，他們自己組了個俱樂部，叫做紅格子俱樂部。

    還真是，這些人統一都裹着同一款式的三角形黑色斗篷，圍着紅格子裹裙，頭頂着花花綠綠的假髮，原來穿的還是個會服。其中有個瘦高個子深藍色假髮的，微胖男介紹說是他們紅格子俱樂部的會長，叫做什麼「阿修羅」。至於微胖男自己，也有一個名字，他自我介紹說是叫「小般若」。

    阿修羅？

    小般若？

    這種鬼名字一聽就不可能是真名，是個混圈的花名或者說代號。

    顧晗晗看這些所謂紅格子俱樂部的會員們除了穿着風格誇張的紅格子會服，戴假髮，臉上要麼打了濃重的底妝和陰影，用彩繪的濃妝遮蓋面容，一個個打扮得仿佛牛鬼蛇神一樣，看體型更是各種荒腔走板得不成樣，應該是不年輕了，唯一的共性是都沒有超能力，都是普通人。顯然是一夥兒靠砸錢秘密在琵琶圈裏尋求能量刺激的上層富裕人士。跟李申大人一樣，都是要臉的。

    顧晗晗不知道花名「小般若」的微胖男在背後是怎麼吹噓自己的，紅格子俱樂部會員夥伴們看顧晗晗的狗頭都充滿了好奇和探究，目光閃爍着一種亢奮的光芒。會長阿修羅更是充滿了熱情和客氣，大度的表示顧晗晗他們今天如果要下場競技，不方便通報名號的話，那麼可以用他們紅格子俱樂部的名字，其他有什麼需要的，他們完全也可以幫忙。相逢就是有緣，大家交個朋友，以後圈裏都是常來常往的。

    這種態度怎麼看怎麼像是不懷好意，跟人販子勾搭拐騙的那一套話術十分相似，顧晗晗上小學的時候就能熟練得舉報拉黑叫警察三連，但現在她當了治癒者了，行業起點就是非法拘禁和綁票，對於過去那些落後的勾搭拐騙已經十分能夠看淡，於是很爽快得就接受了邀請，跟一群紅格子群的老男人們混到一處。

    「那就走吧！」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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