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棺中骸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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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的墓室。
兩名獵魔人背靠背握緊銀劍,全神貫注地保持警戒。
火光搖搖欲墜,照耀出幾道徘徊的青影。
它們不停從半空閃現,發出短促而空洞的嚎叫,又迅速消失在陰影中,幽靈般不可捉摸。
獵魔人竭盡目力捕捉那抹青色,妖靈忽隱忽現,但他們出現伴隨着涌動的空氣、呼嘯的風聲,有跡可循。
細細感受了片刻,光頭大漢目光一沉,向背後伸出四根手指示意,又輕輕觸碰了一下身後的同伴——兩隻手不約而同扣住了腰間的煉金炸彈。
「砰、砰、」
沉悶的響聲爆發,白磷閃光,墓室中揚起了一片耀眼的塵埃,緊接着,四頭青茫茫的妖靈自空氣中顯形,它們半透明的身體一陣不穩定的閃爍,卻被月之塵牢牢束縛,無法匿形。
羅伊打橫提着阿隆戴特,猛地向前一跳靠近兩頭妖靈。
接着以左腳尖為重心,偏轉身體重重斬出一劍。
但缺乏亞登法印壓制,妖靈展現出超乎尋常的速度,半透明的身體輕盈地向後一飄便躲開了獵魔人的劍刃,然後趁對方力竭的間隙,一左一右呈包夾之勢反撲!
妖靈有如流星墜地,從上至下瞬間衝到羅伊身前,同時,身體好似陀螺般旋轉,兩手的燈籠和匕首化作了尖銳的鋸齒,不停地刮着獵魔人手中劍刃,帶起紛亂的火花,以及一連串令人牙齦發酸的摩擦聲。
羅伊只覺虎口一陣發麻,劍刃差點脫手而出,順勢身形急退,腳步靈活地向着旁邊連續踏出兩步,與身後的同伴交錯而過。
光頭大漢接過他的對手。
羅伊深呼了一口氣,左手抓出加布里埃爾,朝着遠處孤單徘徊的妖靈射出一箭。
空間泛起漣漪,他身體化作虛無,下一秒,詭異地出現在落單的第三隻妖靈身後。
「唰、唰、唰」沾滿劍油的阿隆戴特疾風閃電般連續幾下,划過妖靈的毫無防備的脖子、胸腹和下肢。
後者不甘地尖叫着化作青煙。
獵魔人來不及喘息,漆黑的甬道中又是一陣勁風撲來,他迅速偏轉劍刃擋了一下,馬上感到左肩膀一痛——偷襲的妖靈直接破開了昆恩法印,在他肩膀上留下了一道血口。
「可惡!」羅伊奮力一劍盪開了身前的妖靈,瞥了一眼傷口,傷口好似嬰兒小嘴似的皮肉翻卷,光看着就疼。
但長期在生死間的磨礪讓他迅速冷靜下來,他沒有莽撞地衝上去,而是嫻熟運用劍術和法印和它周旋,將最後一隻妖靈活活磨死。
「擊殺妖靈,經驗值+60,獵魔人lv5(1060/3500)」
雷索的戰鬥也落下帷幕,正慢條斯理地將雙劍歸鞘,兩頭妖靈沒能對他造成傷害,但他的呼吸急促、體力和魔力消耗了大半。
「小鬼,傷的怎麼樣?」
羅伊自顧自地往傷口上到了點金盞花葯劑,隨即感到一陣尖銳的刺痛,皺了皺眉頭,但疼痛過後,一股極致的清涼感很快擴散,他再活動了下肩膀。「皮外傷,沒什麼大礙。」
「那就好……」雷索蹲下身開始打掃戰場。
「這已經是遭遇到的第五波妖靈襲擊,目前仍然沒有寇格林姆的下落。」
「快了,」大漢頓了頓,望着前方黑漆漆的甬道,臉上浮現出一抹傷感,「我們倆並肩作戰才能安然深入到這間墓室,可寇格林姆獨自一人,走到此處魔力和體能差不多耗盡。此外,根據我們之前看過的墓穴構圖,墓**總共十五間墓室,這是第十一間……馬上要走到底。」
「我們先休息一會兒,養足精神。希望最後沒有什麼大傢伙。」
……
接下來的路意外的平靜,兩人沒再遭遇任何攔路的妖靈。
第十五間墓室,大小是之前墓室的兩倍,居中躺着四具石棺,埋葬着當代領主伊格納修·維理雷斯兩代內的直系血親。
不過很奇怪,獵魔人粗略打量過後,並未看到有任何暴露在外的骸骨,寇格林姆的屍體仍然下落不明。
兩人的目光掃過了墓室之中的一具具棺材。
「難道寇格林姆躺在——裏面?」羅伊的聲音微微發虛,他想不到其他可能。
「你我都明白,妖靈可沒有收藏死者屍體的愛好。它們也不可能故意把殺掉的人弄到棺材裏去。」
「那怎麼回事?」
「噓——」雷索做了手勢,「仔細聽……」
「呼——呼——」
「這是……風?」
不知何時,墓室外的甬道吹進來一陣呼嘯的冷風,聽上去好像在遠處的陰影中有某個人正吹着詭異的口哨。
墓室內的火光一陣亂顫,牆面上兩名獵魔人的影子,似乎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拉扯着,忽長、忽短。
一陣令人窒息的安靜。
羅伊情不自禁縮了縮脖子,下意識地給自己上了個昆恩法印。
「外面已經到了晚上?」
「我總覺得有地方不對勁,自己小心點……」雷索叮囑道,「把墓室檢查一遍,不要移動任何一具棺材。」
……
雷索負責外圍牆壁上的棺穴,羅伊則檢查中央區域的四具棺材。
着手第一具棺材,他發現了異常。
那是一條划過棺材灰白色表面的細線,很細很淺,稍不注意絕對會錯過。羅伊很快確定這是一道劍痕,不過始作俑者力氣極小,或者說力氣已經衰退到了若有若無的地步。
「約翰·維理雷斯,1206-1255,享年四十九歲,死於肺癆。兒子:伊格納修·維理雷斯……妻:瑪麗·維理雷斯。」
「看來這具棺材是當代領主的父親。」羅伊繼續瀏覽。
「瑪麗·維理雷斯,1210-1259,享年四十九歲,死於難產……」這是領主的母親。
「孚羅里安·維理雷斯,1243-1257,享年十四歲,死於窒息……」這是領主的兒子。
「父母兒子全部去世,伊格納修這是糟了報應?」
羅伊嘀咕了一句。
最後一具棺材上面沒有名字,也沒有記錄出生和死亡日期,只刻下了一句話,「我可憐的孩子,沒來得及看一眼這世界,永遠睡了過去。」
無名棺究竟是誰的孩子,為什麼完全沒有記錄?
羅伊揉了揉太陽穴,漸漸忘記了恐懼,「沒來得及看一眼世界,也就是說一出生便死掉了?難不成他是瑪麗·維理雷斯的孩子,瑪麗難產連帶這個孩子也死掉了?」
羅伊越想越覺得有道理,又重點檢查了幾副棺材的日期,然後意外推斷出另一個驚人的事實。
「領主的母親瑪麗因難產死於1259年,但領主的父親老約翰1255年就不在了。毫無疑問——瑪麗出軌了,懷上別人的孩子,給老約翰戴了頂綠帽子。」
「可惜她沒挺過去,因為年紀太大、身體太過衰老,難產而死。」
羅伊還在琢磨,雷索卻已經將周邊檢查完畢,一無所獲。
「你找到線索沒?」
「過來悄悄,我發現了個有趣的情況。」
……
聽完羅伊的講述,雷索卻不以為然。
「領主家的夫人私生活糜爛,有點風流韻事再正常不過。倒是你別瞎關注這些無聊的事!」
「我還找到了線索!」羅伊從棺材上的指出幾道劍痕,「就在這附近,寇格林姆和誰交過手。」
兩人順着劍痕在棺材之間發現了一道人體貼着地面蠕動留下的路徑,不過時間久遠,幾乎快消失掉。也只有獵魔人的超常感知才能察覺。
這條路徑,一直指向瑪麗·維理雷斯的棺材。
「我有預感,寇格林姆的屍體就在裏面……」羅伊喃喃自語,而雷索沖他打了個手勢,兩人一左一右包圍住瑪麗的棺材。
隨後,雷索猛地一腳踹中了棺材板。「訇——」的一聲,棺材被掀開,兩人弓着身體如臨大敵。手中法印蓄勢待發,然而等了片刻,沒有絲毫動靜。
他們瞅了一眼,棺材中,孤零零地躺着一具屍骨。他披着一席破爛黑色皮甲,露出在外的部分已經完全白骨化,辨不出模樣。
屍骨身上的衣服幾乎要破成布條,胸腹和衣袖滿是口子,明顯遭到過密集的攻擊。屍體旁邊還放着一把長劍。
它有着一字型的劍格,劍身細長,中央的劍脊微微向外隆起,與兩側劍刃形成一道三角形的直線。
被塵封了兩年,它有些灰撲撲的,不那麼起眼。
雷索將劍拿了起來,一手握住劍柄,一手斜斜地端着劍尖,歪着頭順着劍脊觀察了片刻,便把它放下,嘆了口氣。
「老夥計慣用的精鋼劍。」
「他是寇格林姆嗎?」羅伊依然保持警惕。
雷索沒回答,沉默地拿起屍體胸前的吊墜,在眼前晃了晃,一道精緻的蛇形。
隨後提起一截小腿脛骨,在手中掂了掂,「獵魔人的骨密度比常人高出一半,要重得多,哪怕經過兩年還是能認出區別。」
「寇格林姆又是怎麼死的?」
「骨骼上沒有明顯的傷痕,現在看不太出來……」
雷索說着將整具屍骨從棺材中抱出,又細細檢查了一遍,從他腰側的布包里找到了一張獸皮圖紙,以及一封泛黃的信件,
「此致:伊瓦爾·邪惡之眼,毒蛇學派獵魔人宗師。
我現在找到了傳說中曾經屬於我們學派的藍圖了,但是現在碰到了一點麻煩。我回到城堡的途中,在泰莫利亞鄉下的一座小村子裏留待了一晚,那些天殺的村民把我當做代罪羔羊,說我綁架了哪個養蜂人的小鬼。」
「他們把我架進當地領主的城堡審問,有一張藍圖被它們找到、沒收了。但別緊張,我會把它拿回來的,其他藍圖他們都沒找到。
我引用泰莫利亞當地的法制,要求接受試煉審判,而不是受爵士的旨意主宰。我的要求被接受了,明天我要進入爵士的家族墓穴,清除裏面的惡靈。
我預計不會有什麼問題,也許你受到這封信我已經回到了城堡了。雷索、奧克斯、瑟瑞特,把爐子都點起來吧——我要準備開始鍛造了!
寇格林姆」
「寇格林姆。」
雷索低吟着,琥珀的眸子裏竟然泛起一絲水光,他從空間戒指中取出了一瓶烈酒,
「兄弟,我會帶你回家……先敬你一杯……」岩石般虬結的手臂一揚,大漢「咕嚕咕嚕」喝了半瓶。
帶着滿嘴酒氣,他將剩下半瓶酒水往眼前一灑。
一時之間,安靜的墓室中,只剩下「淅淅瀝瀝」、烈酒灑落到白骨之上的聲音。
羅伊死死攥緊獸皮藍圖,注視着眼前的場景,心頭湧起一絲難言的傷感。
這便是大多數獵魔人的歸宿——葬身他鄉,化作一抔無名白骨,連塊墓碑都沒有。
兩人並肩凝視着遺骸,默哀了幾分鐘。
隨後,少年的目光掃過空蕩蕩棺材,猛然,瞳孔收縮、後背發涼。
棺材裏只有寇格林姆,那麼——
「瑪麗的屍體去哪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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