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遊樂園

    經過一天下來，顧禾喝掉了半杯美味枸杞水，聖水又漲了一點點，到了18%。

    大杯杯用5%制食，已經換回13%，投資回報率還真不錯。

    它被關了語音功能，除了時不時杯身震動一下，就沒什麼異狀。

    但第二天一早，顧禾就在板田公寓的房間裏一聲驚罵，餿了！留着沒喝的半杯美味枸杞水有着一股淡淡的餿味，「大杯杯，這？」

    「你真是人嗎，我聽說人都很聰明。這不是電子遊戲道具放一年都不壞，除了酒，枸杞水、奶茶和咖啡，這邊都建議你當天喝完。」它回答道。

    「我真希望你以後對着劍寶的時候也能這麼聰明。」顧禾頗是鬱悶。

    好吧，等於2.5%聖水成本白白浪費掉了，今天又從鬱悶開始。

    他擰着這個聰明杯，離開板田公寓，剛剛走出小巷，正要往魚塘那邊走去。

    卻看到一輛黑色越野車停在路邊，洛娜正靠在車身上，雙手環胸，望着巷口這邊。

    街上行人來往，初冬的風吹動她中短的黑髮，上身紅色牛仔外套，一雙長腿又穿着黑色皮褲和靴子，身材高挑，面容漂亮，站在那裏很英颯。

    「洛娜？」顧禾走過去，昨天在街上見到她好幾次，叫她，她都不停下。

    現在這一大清早的，是來找他嗎，怎麼了？

    他瞧瞧她今天穿的皮褲，也是沒有奇物之資。

    「餵。」洛娜也在瞧他，「你找老蔡檢查過腦筋了嗎？」

    顧禾撓了撓頭，「那天不好意思，我可能有些話冒犯到你了，但我真沒有惡意。」

    「哦……」洛娜大大地轉了一下淡綠的眼眸，拖拉着聲音，目光不去看他，「那你是不是想看我那些皮褲？」

    「是啊。」顧禾頓時說，心頭一跳。

    儘管經歷了黑膠唱片寶的夭折、杯寶被大杯杯吃掉這兩個悲劇，但正所謂峰終效應，激活奇物這事兒還沒完，如果有個好峰或好終，都可以樂了。

    「那上車吧。」洛娜轉身拉開車門，自己坐進駕駛座。

    「去哪？」顧禾走去坐上副駕。

    「去個沒這麼多人的地方啊，車上有麵包，沒吃早餐就吃。」洛娜開動車子駛去。

    顧禾一上車，目光就迫不及待地往車內尋找起來，果然見到在後排座上，放着幾個衣服袋子，裏面是些折起來的褲子，在後車廂似乎還有。

    「你的褲子還真蠻多的，平時都放哪了？」他不由問道。

    「哪個女的衣服會少，我有些衣物放在幾個合租了公寓的傭兵團姐妹那裏啦。」洛娜嘟囔地說，「昨天我像個傻逼一樣把皮褲都拿回來了……」

    「不傻，我這有用。」顧禾這樣瞧不出褲寶在不在，太多堆在那裏了，影響感應。

    洛娜打開了車載音響，播起流浪樂隊的歌曲，「我們去骨血區吧，那裏夠沒人。」

    啥子！？顧禾一愣，轉頭看向她，骨血區？那裏不是核污染了嗎？

    寶友，這可不興去啊……

    「怎麼，怕啦？」洛娜眼眸的餘光留意着他，「不想去就下車吧，我今天就要去。」

    「不是怕不怕，是能不能。」顧禾注意措辭地說，「我又不是沒跟你去過危險的地方，但危險和送命不一樣。」

    「那裏的核輻射沒那麼大，超凡者的身體還能扛，平時就有超凡團隊進去獵殺異種的，你是玩偶就更沒什麼問題……算了，沒勁了，你想去才不正常呢……」

    洛娜停下車子，「沒什麼，我自己平時都不去，衝動而已，你下車吧，回頭見。」

    顧禾還坐在副駕上沒動，她想回骨血區，其實很重要的吧。

    超凡者的身體確實不太一樣，如果沒問題的話……

    「我是怕掉頭髮，我不想禿頭。」他說道，「但好像老蔡那裏能植髮，去就去了。」

    洛娜雙手搭着方向盤，手指輕輕地敲動，過了半晌，才又踩下油門。

    「你還真別怕，骨血區是個寶藏。」她邊開車邊說，漸漸失笑起來：「有很多異種啦，有很多災難電影的天然佈景啦，有各種隨便住的房子啦，還要是帶花園的。」

    顧禾拿起車上的一袋麵包啃，「一個人住一棟大樓行不行？」

    「有點出息好不好，住兩棟都行！都說躲藏就去城寨區，我看哪比得過骨血區。」

    越野車在馬路上駛去，先是駛出壽惠街，之後離開歌舞伎町，往這座城市的西南方向而去，過了法老區，再繼續前往南面。

    要到達骨血區，他們還有一段路要走。

    ……

    【警告，你將進入核污染區域】

    一塊破爛生鏽的矮路牌矗在前方，路牌上滿是粗魯的文字與符號的塗鴉。

    破敗荒廢的公路上，只有一輛重裝越野車正在駛往路牌方向，車子突然加速起來，朝着那個路牌撞去。

    「小心啊！」顧禾驚叫，「別撞壞車子！」

    砰嘭！隨着一聲重響，早已搖搖欲墜、只是插在路邊爛泥里的矮路牌被撞飛而去。

    越野車也是一下劇烈的顛簸，車頭的護板亦是撞得在晃悠。

    「哈哈哈！」洛娜大笑，「上次我進來就看這玩意不順眼，嚇唬誰呢。」

    顧禾呼出一口氣，心頭還有點揪，透過車窗看着前方這片廢土，天地之間很寂靜，蕭條的平原上只有寥寥的枯禿樹木，以及頑強的野草。

    洛娜跟着音響播放的搖滾歌曲輕哼，但她明顯是在掩蓋自己的複雜心情。

    「歡迎來到骨血區，我甜蜜的家園。」她自嘲地說，「看到動物屍體、人的屍體不必大驚小怪，看到黑河，破樓，廢墟，那也是這裏的風景。」

    洛娜說的這些，顧禾很快都看到了。

    這裏有的不只是核輻射，時不時空氣之中還瀰漫着刺鼻的化學酸味。

    這裏的荒蕪怪誕與巫毒區、爛泥塘、貨運區等地方都不一樣。

    洛娜從剛剛駛進骨血區的高亢，漸漸就變得平靜，雖然會因為見着什麼而罵上一聲「我操」，但顧禾看得出，她的情緒不斷低落，再低落下去……

    她幾乎所有的背負之物都在這裏，這個荒涼之地一件件地揀給她看。

    越野車從荒郊駛進原來的市區，顧禾看到了更多的破廢，街路邊一些大樓還在，一些則倒塌了，根本無人清理，到處野草橫生，有藤蔓植物從樓房牆壁蔓延。

    「看到吧？」洛娜又說，「跟骨血區比，懸苑區那裏算什麼空中花園。」

    顧禾都要被她逗笑了，但藤蔓鋪得一些樓房從高處到地面都是，有荒破的壯觀。

    當初骨血區有過一陣混亂，市區不只是被銀行「失誤」地炸毀，最初混亂時也成了各路匪徒、屠夫的樂園，他們掠搶着人們帶不走的東西，把這裏打得更爛。

    如今在這個大廢墟里，並不是一個人都沒有。

    他們去的不是骨血鎮，不過偶然路過哪裏，又能看見樓房陽台有晾曬的衣服，或者藏在暗處的眼睛。

    這座城市的人太多，各種流民與失路之人，總會有人不管什麼核輻射，也不管物資與水電，就住在骨血廢墟之中，獨來獨往，孤獨地在腐爛中死去。

    顧禾早已打聽清楚骨血區的往事與狀況，但此時親眼看着，還是不知道說什麼好。

    面對着這樣的景象，說什麼都很蒼白。

    他只是覺得，自己對於洛娜又多了一點認識。

    如果她開的不是一輛越野車，在這種斷壁殘垣的破路上不可能駛得過去。

    「我們這是去哪呢？」他問洛娜，她已經有好一陣沒說話了，只是埋頭地開車。

    「市中心的遊樂園，去那裏……我其實有很多年沒怎麼回來過了，好吧，我小時候離開後就沒再去過那裏，也不怎麼認得路，隨便找找。」

    洛娜凝視着前方，說罷又落入沉默。

    顧禾不清楚她的打算，就也看着車窗外的周圍幫她尋找。

    沒有導航，她又不怎麼認路，這麼大個地方，還真不好找。

    越野車在廢墟中駛了很久，只是像迷失了方向。

    「找不到了吧，可能早就沒了……」洛娜越發不抱期望，「被人炸掉拆掉了……」

    但也許是走了運，也許洛娜始終是個獵人超凡者，她的記憶還是在潛意識層面起着作用，幫助她找尋目標。

    顧禾突然從一側車窗看到在遠處的樓房間隙後面，隱約有一個摩天輪的邊角，連忙道：「洛娜，找到了，你看是不是那裏！」

    洛娜霍地轉頭看去，神情變得不同，「是，應該是……我們去瞧瞧！」

    她有些心急，車子開得更快了，只是這段路特別破爛，駛過去就更要費勁。

    當越野車穿過這片街道廢墟，前面才豁然開朗，遊樂園外面停車場有些廢棄的舊車輛，但也空空蕩蕩的，摩天輪就矗立在裏面。

    「走，走，我們下去玩兒去！」洛娜把車子隨便一停，打開車門就跳了下去。

    顧禾握着保溫杯下車的時候，忍不住瞧了瞧車內那些皮褲……

    「哈哈。」那邊洛娜已經奔遠了，腳步就像是個小孩子，像第一次遊園的那時候，環顧周圍，看看這看看那，怎麼也看得不夠。

    她一路走去，看到兩種景象在眼前出現。

    空無一人的環境，倒塌破爛的帳篷，生鏽斑駁的旋轉木馬，各種如同死去了的遊樂設施，滿地狼藉，當時人們走得匆忙，一隻熊娃娃布偶就扔在地上發了霉。

    但這裏曾經是那麼熱鬧，人影幢幢，歡聲笑語，旋轉木馬不停地轉動，機器設備都是鮮艷活潑的顏色，那些帳篷和遊樂屋有着不同的神秘與樂趣。

    一直存在於記憶之中的遺址，再次出現，她又身處其中了。

    洛娜在這裏走走，跳上旋轉木馬的一隻木馬上，又往那裏走走，想玩兒碰碰車。

    顧禾看到她的笑容，聽到她的笑聲，也不由微笑，心裏為她感到開心。

    原來這裏就是洛娜的遊樂園，很漂亮啊……

    「這裏，二貨，過來這裏。」這時候，洛娜走到一片鋪有彩磚的空地，停下來了。

    「嗯？」顧禾瞧着四周，這似乎原本是些商攤位置，還有着幾輛殘存的零售貨車。

    零售貨車都造型可愛，但早被狂風吹得撞到一邊護欄，全都快要散架。

    他見洛娜在低頭看着腳下的一塊彩磚，不知道這裏對她的意義。

    當他過去一看，只見那塊彩磚有着些刻痕，像是什麼神秘的符號。

    洛娜回憶着什麼，忽而笑說：「那個女巫姐姐，我記得她以前就是在這裏擺攤給人算塔羅牌的，算得可准了，所以生意很好，我每次來玩都要看她算一會兒。」

    「原來這樣。」顧禾明白了，也更明白皮褲的意義……

    「這些刻痕是我刻的，女巫姐姐讓我刻的，說以後會幫助我找回這裏。」

    洛娜笑了笑，「准吧？可只要你回來，這種事情怎麼解讀都行，混飯吃而已吧。」

    「不過這些小商攤真的都很有趣。」她看着周圍不再存在的商攤，朦朧的記憶像彩糖一樣湧現，帶着甜甜的色彩，那些不曾遺失的舊有滋味。

    她走到旁邊另一個攤位，「我記得這裏是賣氣球的，那些氣球做得很漂亮，有不同的動物玩意，哪個小孩走過都要買上一個。」

    「那你呢？」顧禾走去問道。

    「我不用買，直接拿。」洛娜擺開雙手，「老闆跟我爸媽認識，每次都送我們一個最威風的那種，讓我們可以好好地招搖，整個園區無人能敵。」

    顧禾想着那個畫面，「比如，他媽熊？」

    洛娜仰頭而笑，「是啊，他媽熊，還有他媽虎，他媽大象什麼的。」

    她邁着長腿繼續在這些檔攤走動，「這是賣燒烤串的，這是玩拋環的，這是賣汽水的，不是那種工廠貨，是老闆的獨門秘方。」

    「那種味道，甜甜的，很清涼……」洛娜回憶着，笑着，搖搖頭：「我說不上來，吃的東西怎麼可能說得清楚，反正後來我就沒喝過那麼好的汽水。」

    顧禾聽她這麼說，口水不由有點咽動，又一種美味嗎，有機會真想嘗嘗……

    「我有辦法了！」洛娜突然興沖沖地說，「趁我現在回味得清楚，你快跟我共感，我腦子想着這種滋味，你多多少少也能嘗到。」

    「啊。」顧禾轉念一想，可能還真有，當下就釋出血絲線與洛娜連接共感。

    很快，他就知道她穿的皮褲有多緊，當然也有她的心緒。

    躍躍動動的，裏面有着甜味，汽水的甜嗎。

    「怎麼樣，嘗到了嗎？」洛娜問道，聲音有點輕，「味道不錯吧？」

    「這麼一共感，我更想嘗到實物了啊……」顧禾真的口齒生津。

    突然，一個情況讓他們兩人都嚇了一跳，他手中的保溫杯震扭了起來，發出不鏽鋼被哐哐敲響的話聲：「大杯杯也要嘗，大杯杯只要吃人了，就可以給你們做汽水！」

    洛娜眼眸瞪大，心情比他震驚得多，「這他媽，什麼見鬼玩意兒。」

    那汽水的甜味不見了，裏面的氣體在沸騰，很多的氣，很有勁。

    「呃……」顧禾用血絲線撓撓頭，眼睛也在瞪直，「這位是，大杯杯。」

    「我是大杯杯。」保溫杯扭動不已，發出手電筒的光亮照着洛娜的胸部，牛仔外套被撐起的位置，「你也是大杯杯，我們都是大杯杯。」

    「你最好給我解釋一下。」洛娜的聲音發沉，「為什麼你的保溫杯會說話啊！」

    「這玩意成奇物了。」顧禾苦道，「聽着，我的聖杯程序可以激活奇物……」

    他決定還是告訴洛娜，讓她幫着保密就好，激活奇物的功能，大杯杯的誕生。

    洛娜聽得神色變幻，如果不是正在親眼目睹，這絕對是她今年來聽過最扯的事兒，比她爸死了又沒死還要扯，能拿個流光城年度最佳扯淡獎之類……

    「那你說要檢查我的皮褲。」洛娜又問，「就因為這個事？看有沒有『褲寶』？」

    「對啊……」顧禾說，「我好像有一種冥冥之中的感應。」

    洛娜默然地重重點了點頭，長呼出一口氣。

    她再看向那個保溫杯，「你要怎麼吃人，說啊？」

    「把人傳給我，我就可以吃掉！」大杯杯躍然地說，「我是奇物，但我想當人，要當人就要吃人，人都是吃人的，吃了人，我就變成人了。」

    「洛娜，這玩意有點人工智障……」顧禾支唔，臉都被它丟光了。

    「人肉？人格原料？」洛娜隨意問道，「我告訴你，我他媽不知道多麼羨慕你用不着當人，當人就是各種扯淡事兒，就這麼一回事。」

    「人料！」大杯杯突然高呼，「給我汽水的人料，就給你們做！」

    顧禾心頭一突，不對啊，洛娜好像誤打誤撞說中了……

    人料是指人格原料吧，他問道：「大杯杯，是不是把有着關於美味的人格原料傳給你，你品嘗感受之後，就能增加菜譜了？」

    「我要美味。」大杯杯堅定地說，「我要像她這種大杯杯的美味。」

    洛娜的眉頭皺緊了，顧禾連忙道：「你的意思是，必須是真正難忘、有意義、觸動人心的食物才能算是美味，那樣的人格原料才能起作用，不是光好吃就行。是嗎？」

    「我的意思是，大杯杯。」它扭動地說，「就要大杯杯。」

    「我告訴你，你他媽最好給我把汽水制出來……」洛娜對保溫杯咧了咧嘴，「不然你就得從奇物變成廢物了，正好適合骨血區這個地方哈。」

    她看向顧禾，還保持着共感呢，「我現在就把人格原料給你，接着！」

    既然洛娜要做這個嘗試，顧禾也就認真起來，視角切換到神經網絡，洛娜正回憶着那遊樂園汽水的滋味，是些泛着彩光的數據。

    他幹這種事已有經驗，把這些數據拖拉着收進了容器里，成了一份人格原料。

    再接着，斷開共感，他把血絲線與心緒都專注在大杯杯那，試着把這份人格原料數據傳過去，它的杯身頓時失靈般閃過各種光芒，杯內的枸杞水翻騰不已。

    他由於這種連接而有了些新明悟，所謂「吃人」確實是吃相關的人格原料。

    但大杯杯不是什麼原料都吃，它很挑，它一直在聽，它也需要經歷。他是不能去三腳區買些人格原料給它刷菜譜的，只有它要求的時候才能給。

    而它只在某些時刻，才要自己看中的「大杯杯」。

    突然，哐叮一聲，大杯杯說道：「你們的美味汽水已經做好了。」

    顧禾這才知道，錄入新菜譜的同時會進行第一次制食，不需要消耗聖水。

    「唔……」他擰開保溫杯看了看，只見原本的枸杞水變成可樂般的顏色，還在冒着氣泡。洛娜湊過來也看着，「給我嘗嘗。」

    她並不怕危險，握過保溫杯就往嘴巴里倒了一口汽水。

    顧禾看着她，只見洛娜咂了咂嘴，舌頭舔舔紅潤的嘴唇，忽然重新露出笑容。

    她對他點了點頭，拿着保溫杯往他嘴巴邊送去，給他倒了一口，他咕嚕喝下，頓時一股清爽帶甜的味道湧入心脾。

    這種滋味比剛才只靠回憶和共感所能嘗到的感受清晰實在得多。

    就像一個朦朧的美夢成了真，全都在這杯汽水裏了。

    「好好喝啊。」顧禾說道，又讓她倒了一口，洛娜再給自己倒了口。

    兩人就這麼分享着，喝着這杯早已不再出現在這座城市的汽水。

    顧禾再看着周圍荒廢的遊樂園，一切事物也都感到更加實在，猶如回到這裏的熱鬧歲月，人們遊玩的笑喊聲，女巫姐姐占卜的話聲，小女孩調皮的跑動聲……

    這些景象都隨着這股汽水的滋味，湧現在心頭。

    美味的並不是汽水，美味的是這些色彩，這些生命中的珍貴之物。

    【聖水能量：33%，↑15%】

    【聖杯，程序級別：中級10%，↑10%】

    顧禾留意到腦海中的提示框，高興歸高興，但感悟所至，這是一種理所當然。

    「好像是這個味吧，好像是。」洛娜咂嘴說，笑看着手中的大杯杯，「好吧好吧，傻東西，你能繼續當奇物了，我們回頭拿你開個飲品店！」

    「我不要當奇物，我要當人！」大杯杯說，「我會吃人，吃了人我就是人了。」

    「那你吃唄，你還能做點什麼不，我腦子裏的美味還有不少呢。」洛娜翻眸地想着，「有一次我在野外，靠喝自己的尿才活下來，這個怎麼樣？」

    「洛娜，我們沒辦法主動加，大杯杯會自己觸發……」顧禾說着領悟，「就好像這次，每方面都對了，它才要吃。再說了，尿算什麼美味！」

    「你不是才說什麼要有意義，你覺得靠喝自己的尿撐過去這種事會沒意義嗎！」

    洛娜沒好氣了，往來時的方向走去，「走，去看看我的褲子。」

    顧禾接住她拋來的保溫杯，快步跟上去，躍躍欲試，心裏比她還急還好奇呢。

    沒多久，兩人回到遊樂園外面同樣荒破的停車場，走到那輛重裝越野車邊。

    洛娜拉開了後排車門，「都在裏面了，自己看吧。」

    顧禾拿出裏面一個衣袋最上面的一條緊身皮褲，凝神地望着，不是……

    再拿一條，不是，繼續拿一條，也不是……

    他這才真切地發現，洛娜的皮褲真的好多啊，簡直可以去小跳蚤區開一個二手皮褲檔攤了，擺上各種款式，亮光的，啞光的，有緊身的，也有不緊身的。

    有穿舊了的，也有比較新的，褲色里黑色居多，但也有紅色、灰色、彩色……

    顧禾拿過了一條條的皮褲，握在手中，凝神感受那皮質，呼喚着它們沉睡的靈魂。

    「只是看一看就行了嗎？」洛娜再次雙手環胸地靠在車身上，斜視着他的操作，對這一幕是極度無語，「不要聞一聞、嗅一嗅什麼的？」

    「呃，有奇物之資的話會發光……」顧禾應道，放下又一條皮褲。

    「你儘管弄吧，再弄扯淡點。」洛娜仰眸說，「刷新這座城市的扯淡高度。」

    已經檢查鑑定過的皮褲都晾放到車頂上，越野車正被各式皮褲所覆蓋，後排的幾袋皮褲都鑒完之後，後車廂里的幾袋褲子也被拿出來逐一品鑑。

    當顧禾拿到一條穿舊了的黑色啞光緊身皮褲，一眼就感覺它有什麼不同。

    他心頭躍動，不由屏着呼吸，仿佛聽到有「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的音樂聲響起。

    「這條皮褲……」顧禾看向洛娜問道。

    「哪條？」洛娜望了望，「我也不知道，都這麼穿過來的，像女巫姐姐那條吧。」

    顧禾聽着再看去這條黑皮褲，猛一下凝神感應，驟然之間，皮褲發出一片亮眼的光芒直衝而去，腦海里也有了一個提示框，奇物之資：青銅！

    他不禁雙手高高地舉起了這條黑皮褲，寒風吹拂過褲腳，閃閃發亮。

    「孩子，你就是被選中之褲，你就是褲寶。」

    「神經病啊……」洛娜噗通笑了出來，看着顧禾像只狒狒舉起一頭小獅子似的，她連自己也罵了：「我跟你這是在做什麼，真是兩個傻逼……」

    「洛娜，你這輛越野車、這條皮褲子，都是青銅之資。」顧禾認真說道，「你還真行，就算是傻逼，也是很牛的那種傻逼。」

    「那不就是牛逼嗎。」洛娜笑得更加不可抑制。

    前來這個廢墟之前，她本以為自己會心情不好的，一路上也不是很好受。

    但現在，她就是想笑，很他媽好笑。

    「等等……這條褲子，好像就是我喝尿那次穿的！」洛娜突然驚呼。

    顧禾正雙手摟着這條皮褲，聞言幾乎一下扔了出去……

    冷靜，冷靜，她要完成那樣的壯舉必須脫掉皮褲，跟褲寶沒關係啊，說不定褲寶的意義正是在於脫離禁錮，得到了作為一條褲子的自由。

    「我扯了好吧，誰會記得這種玩意，說不定是，說不定不是。」洛娜又大笑。

    「我就知道，褲寶是無辜的！」

    「行了，說好吧，等你的聖水什麼時候夠了，先給我激活個奇物使使。」

    「可以啊，越野車寶還是褲寶，由你自己決定。」

    「我現在就能告訴你，當然是車子了，褲子留給你。」

    洛娜一邊哈哈大笑，一邊看着那個二貨還在繼續鑑定剩下的那些皮褲，「說不定褲寶是雙胞胎呢？」他說。

    「顧禾，我發現你這個人，有時候挺能扯淡的。」洛娜說道，顧禾呵呵回應。

    她也笑了，但扯淡得來又挺有意思，跟別人不太一樣，就是那種很特別的傻逼……

    他們認識多久了？四個月了吧，時間不算長，但在流光城也不算短。

    就他們這四個月的經歷，夠死很多次了。

    真不知道下一天，下一個四個月，又會怎麼樣。

    洛娜想着這些，開始目光四顧。

    漸漸，她望向了園內那個破舊的摩天輪，不知道那個玩意還能轉起來不，也許吧。

    「我們以後要多來這邊玩。」洛娜說道，「就我們兩個，多來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