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有朋自遠方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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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娜得到燕斬後,很想讓顧禾馬上把它激活成奇物。
但是,顧禾的聖水能量只有30%,燕斬可是有着白銀之資的刀寶,而且這麼有意義的一把村正妖刀,當然是不興亂來的,有100%聖水的時候激活更穩妥。
另外還有褲寶,他的褲寶還排着隊呢。
然而大杯杯最近沒得到什麼新菜譜,杯杯湯的效果也減下來了。
又過了兩天,到他們出發去東土街逛逛的這天清晨,顧禾的聖水也才漲到40%。
板田公寓外面的街道,一輛黑色重裝越野車停在路邊。
「怎麼就這麼慢呢?」這時候,坐在駕駛座上的洛娜問道,「讓你多喝汽水了。」
「多喝汽水,多喝熱水都沒什麼分別,有個閾值的問題。」
顧禾一套印有「東土」兩個白字的青色冬季運動服,要去東土街,這個造型真是最適合不過了。
他手握關緊了語音功能的大杯杯,坐進大牛牛的副駕上,車內潘多拉坐在後排。
潘多拉戴着金屬鏤空面罩,一身連體條紋服,還是話語不多。
他一上車,這輛越野車就發出威脅的嘭嘭聲響,從那天起它敵視他到現在。
「洛娜,你這車要管啊……」顧禾嘀咕,連忙系好安全帶,生怕車門突然自動開了,車身再自動一擺,就把他給拋出去,要是車輪再一轉一壓,就完了。
「你怕什麼,它只撞王八蛋。」洛娜拍拍方向盤,看着他,「你又不是,你是嗎?」
「我感覺在大牛牛眼中,就沒有誰不是王八蛋。」
顧禾只見洛娜的外骨骼義體裝置放在駕駛座旁邊,還有那把紫柄黑鞘的武士刀,都隨時可以拿到,隨時投入戰鬥……自己還是少說兩句吧。
「人類,沒有交通規則的王八蛋。」大牛牛發出轟鳴聲。
「有路怒症的可是你。」洛娜沒好氣地一轉方向盤,朝着東邊的方向開始駛去。
從歌舞伎町到東土街不算遠,就隔着一個花園區。
但來到流光城後,顧禾這還是第一次要踏足那個東土人為主的大區,心情不由有點期待,也有些緊張,畢竟老范似乎在那邊滿街仇人。
這兩天來,他有在求證這事兒的真偽以及想獲得更多的信息。
他再問老范,但現在一問,老范就火大,去問老蔡吧,老蔡又說「都過去啦」。
「洛娜,你們有打聽老范的事嗎?」顧禾看着車窗外熱鬧的清晨街頭,「別我們進去東土街,就被青雲幫的人找晦氣。」
「那也不是沒可能。」洛娜開着車說,「老范多半以前真有過一段威風日子,我是聽說青雲幫的關帝廟血案是真的發生過,當年鬧挺大的。
「但涉及很多什麼門派秘辛,老范和老蔡有參與多少,還沒搞清楚。」
顧禾一聽又為此有點毛骨悚然,媽耶,血屠一百人?真不像老范,真不像。
兩人談這談那,潘多拉偶爾搭話,大牛牛漸漸地駛出了壽惠街,從高速道進入花園區。
那些繁華整潔的街道遠遠地出現在周圍。
冬季也意味着一年快要結束,新年將要到來,在任何一個文化、一座城市,新年都會伴隨有盛大的節日。
與朝不保夕頂多喝兩杯再去唱個卡拉ok的街狗不同,花園區既會有熱鬧的慶祝活動,家家戶戶與商鋪都開始張燈結綵的裝飾房屋,營造節日氣氛。
顧禾瞧見了些門松與天神教文化的聖誕樹,這區的人會過上一個溫暖的冬天。
潘多拉此時也在望着外面,她幼年的記憶有一大半都在花園區,那個曾經的「家」。
「快過年了啊。」顧禾說道,在流光城的曆法就一個。
「過年就過年了唄……還不就是另一天。」洛娜滿不在乎的語氣。
穿過花園區之後,越野車往着東北面的方向駛去,在一條大江前過了也已老舊的「神龍橋」,就開始正式進入東土街的範圍。
顧禾透過擋風玻璃望着前方,帶着東土風味的街道與建築漸漸映入眼前。
街道沒有城寨區那麼逼仄,卻也不是花園區那樣寬闊,街頭上人來人往,似乎比歌舞伎町還更要熱鬧,兩邊一些低矮建築與高樓大廈混搭一起。
有些是東土古典的建築樣式,屋角翹起,屋頂有脊有角,多數又帶有流光色調。
這裏的街頭沒有一個幫派能說了算,一眼看去,路上行人們沒像歌舞伎町那麼奇裝異服,卻也各種各樣,道人、僧人的身影都多了起來。
有着一些東土鄉話口音的喧囂人聲混成聲浪,從打開的車窗傳入,嗡嗡作響。
那邊有個道士開着算命檔攤,撫着一把白長胡,飄揚的幡旗招牌寫着「鐵板神算」。
老蔡有給他們提了個醒,東土街好人壞人都有,綠林里騙子無數,而像這種風水八卦佬十個裏面八個是神棍。
他們可不要亂去算命,要提防着被人「扎飛做阿寶」。
「一群人,一個門派做局圍着你們騙都可以。」老蔡那時候說,「對那個文和館也防着點,別沒有找到關係,糊裏糊塗就給了別人幾百萬,那還不如送我呢。」
一夥黃色袈裟僧人坐在街邊,雙手合什,喃念着什麼經文。
就在不遠,就有另一夥江湖人士表演着雜耍。
大概是些旁門職業者,胸口碎大石是真的有人壓着一塊巨石,被個機殼戰士用巨捶打碎,引得圍觀的路人們一通激動的喝彩。
「東土街的樂子,可多着了。」洛娜說道,其實自己也沒怎麼過來。
這裏的娛樂場所一點不少,賭場、拳館、脫衣舞俱樂部又叫青樓,全部都有。
顧禾也瞧見了一些醫館的霓虹招牌,其中有一棟摩天大樓,「龍騰醫療」,那是放在整個流光城都是頂級的醫療中心,當然不是為街頭服務。
東土人擅長神經術,有這樣的美名與制食奇人的傳言,那棟大樓占不了多少功勞,主要還是靠着街頭到處的小醫館、地下診所,甚至是那種廉價的街邊跌打師傅。
制食師系、醫生系,不管是精密的手術,還是混有草藥、古方、金丹什麼的,在這裏都是大行其道。
老蔡說裏面多數是騙子,卻也存在真正有本事之人,比如說老蔡。
「東土街的餐館,可能是這座城市最多的了。」洛娜又說,「保證美味。」
「我們今天就去尋味怎麼樣。」顧禾已經看得咽口水了,「說不定能漲一波能量。」
越野車從熱鬧街道一路駛去,兩邊商鋪里確實有着比其它區都更多的餐館,東土美食大名鼎鼎,每天都有大量的客人從外區甚至是荒野跑進來就為了撮一頓。
那些餐館的霓虹招牌在白天都閃閃發光:
「正宗湯餃揚叔炒飯三碗能過崗辣些味道店慶大優惠」
顧禾吃了幾個月的歌舞伎町菜,平時老范做東土菜又不多,這下看着這些招牌,瞧着這些商鋪客似雲來,通過透明玻璃隱約見到裏面的飯菜蹤影,是真的饞。
「先去文和館看看怎麼着吧。」洛娜語帶調侃,「看是不是做阿寶的。」
所謂「做阿寶」就是一伙人聯手設局騙人錢財,還要騙得對方不敢聲張,被人知道了或是有麻煩或是丟盡顏面,就只能自吃啞巴虧。
「呃,應該不是吧……」顧禾說,「鹿七養豬又不假,又不知道我們會去爛泥塘。」
「要是鹿七早就佈局蹲在那裏,想着混出口碑再找紅雨團拿經費,結果碰上我們走了捷徑。可以有這種事情的哈。」洛娜扯道,「回頭得提醒紅髮莉茲小心這個。」
「她有同誓感應,應該沒什麼問題。」顧禾想着,「還有劍寶呢,劍寶盯得很緊。」
「那真說不好,伊麗莎白-斯特林像是那種會被人做阿寶的人。」洛娜嗤了聲,「被什麼神棍騙到什麼的,很像是會發生在她那裏的事情。」
顧禾沉默了,確實,回頭要再提醒一下鵝,有什麼事最好商量,多聽劍寶也好……
東土街是個大區,這裏面街道縱橫,又內分為多個不同的區域,街頭由不同的綠林幫派把持。
文和館就位於東區的明興街,那是巨流幫的地盤,但讀書人的勢力也大。
明興街的街景與他們一路所見沒太大不同,就是街邊多了些書店、茶館和傳出讀書聲的書館,論教學派在這裏的影響力顯而易見。
「到了,那裏就是吧。」這時洛娜慢慢把車子停下來,停在路邊。
顧禾只見行人來往的街邊,商鋪之間有一小片古色古香的建築,因為外面有圍牆,只能見到建築鋪着瓦片的懸山頂房頂和屋檐,聽到裏面傳出學子們清朗的讀書聲。
三人下了越野車,洛娜只帶上燕斬,沒有裝上義體,這畢竟真是來登門造訪。
庭院的門口掛着個木製牌扁「文和館」,沒有石獅子,但有兩個紅色的燈籠。
大門沒有關,但也沒有門衛、侍應之類的人員守着接待來客。
顧禾正想着是不是要上去敲敲門,還是找一下門鈴在哪裏……
「喂,有人嗎?」洛娜扯起嗓子往裏面大喊了一聲,「我們是鹿七的朋友!」
「來了,來了!」裏面的讀書聲未停,有人應道,腳步聲隨之響起,走得很快。
三人只見是一個少年走來,也就十六七歲的年紀,不高不矮,長得偏瘦,身穿東土讀書人常穿的布袍布褲,但身上掛滿了各種飾品,而且似乎都是宗教飾品。
脖子掛着一串佛珠,又繫着個十字架,還有一道黃紙靈符,還有招財的貔貅吊墜。
在他雙手上也戴着些手鍊,有伏都教的草繩手鍊,有薩滿教的獸骨手鍊,兩條袍袖上繡有塔羅牌圖案,以及其它雜七雜八的玩意兒,甚至還有低科族的標誌。
少年的這個造型,讓三人都怔了怔,這着實與他們認知中的讀書人不太一樣。
潘多拉怔住的原因在於,那布袍上還有末日族「全能者巴克」雙手作展開狀擁抱世界的標誌,可她知道自己族人在地下室裏面壓根就不宣傳這個。
顧禾心裏愕然,媽耶,沒走錯路吧,文和館不是個書齋之地嗎。
不是說「子不語怪力亂神」嗎,這整得,全身都是怪力亂神。
「三位好,在下鹿九。」少年也在瞧着他們,也算俊朗的年少臉龐露起笑容,「鹿七師兄在城寨走動時打過電話回來,說會有貴賓來訪,就是三位吧,請進請進!」
當下,顧禾拿出鹿七給的那張名片遞上去,鹿九看了看,確定了下來。
魏夫子外出散步去了,就先由他來招待他們。
而他們自然不會一來就問虎威鏢局的事兒,起碼先混熟了,看看對方是否可信。
三人跟着這個少年進了文和館的庭院,對方熱情地給他們介紹起這個地方。
文和館有待客議事的正堂,有幾間宿舍,有藏書閣,有讀書堂。
「那邊是讀書堂,大家都是夫子的門生。」鹿九說道。
三人路過地看了看,不進去打擾學子,只見裏面擺有幾排的桌椅,儼然是個小學院的模樣,學生們正在讀書,都是比鹿九年紀還要小的半大孩子。
鹿九說他們都不是超凡者,也就還沒有鹿十。
「他們不全有超凡天賦,但教化育人,超凡天賦倒是其次。」鹿九悠悠地說。
這傢伙年紀雖小,拋起書包來已經有鹿七的風範了。
只不過,師兄弟兩人顯然性情大不相同,鹿九走動時,滿脖子的宗教飾品擺動,砰叮哐鐺地響,在街狗裏面都算特別的了,不知道他算不算街狗。
還是洛娜沒忍住,「鹿九,你這到底信什麼啊?」
「哦?」鹿九低頭瞧瞧自己渾身的行當,「什麼都信一點。」
「你這樣心不誠吧。」洛娜好笑了,真是搞不懂,「就說那個十字架,天神教不是要求如果信天神就只能信天神嗎,你這怎麼回事?」
「我心誠的,滿天神佛菩薩,誰知道哪個有哪個沒有呢。」
鹿九說得坦然,說得振振有詞,說得理直氣壯:
「我把它們都掛身上,都試一試,今天敬奉這個,明天敬奉那個,看誰會保佑我,誰保佑,我就多信誰一點,誰不保佑了,我就扔掉。幾位可能有所不知,這正是東土文化。」
「呃……」顧禾身着大大的東土二字運動服呢,不過想起來,好像還真有點道理。
他撓撓頭,「但你不是讀書人嗎,子不語怪力亂神……」
他看着對方這一身神棍行頭,還真有點怕被人做阿寶,等會鹿九要是說什麼有神仙顯靈,要湊錢搞事兼發達,那就大條了。
「未能事人,焉能事鬼?未知生,焉知死?」鹿九頓時接過話,一拋就一大串書包:「又曰,子不語怪力亂神,又曰,敬鬼神而遠之。」
鹿九踱了兩步,還在繼續拋:「夏道尊命,事鬼敬神而遠之。殷人尊神,率民以事神,先鬼而後禮。周人尊禮尚施,事鬼敬神而遠之。《禮記》
「『尊禮尚施』者,謂尊重禮之往來之法,貴尚施惠之事也。《禮記正義》」
「……你到底在說什麼?」洛娜聽得頭都大了,桂冠真成了緊箍圈,「別念了。」
她看看顧禾,他是東土人,他有讀過點書,能聽懂吧,解釋一下?
只是顧禾眼睛轉了轉,說不出來,媽耶,這些之乎者也誰知道哦……
鹿九這才收住,年少的面容有點不好意思,為他們解釋起來:
「也就是說,商人以神鬼為第一,犧牲生民的利益性命就為了事鬼神,這不好;
「周人也事鬼敬神,但這是一種尊禮尚施,搞祭祀是務實地為了取得現世利益,團結生民,使大家有禮有序地把日子過好,而不是妄求神鬼給予什麼死後的、來世的福報,更不會犧牲生民去搞這種事情,是為敬而遠之。」
「所以說,顧兄你誤會了,我們論教學派傳自周禮,孔聖一生都想復周禮以安天下。他不語怪力亂神非不信鬼神,是要生民不要沉迷於此道,更不要偏入巫祝邪教,否則就只會耽誤事情,事鬼敬神就交給讀書人去做正統的祭祀。
「教化家,就有帶頭為民祭祀之責,祭天,祭地,祭祖。
「我是教化家職業系,不過跟鹿七師兄不同,不是過化派,是祭化派。」
鹿九說着抬手抱拳朝着天空敬了敬,一脖子的宗教飾物哐哐響。
洛娜還是沒怎麼聽懂,顧禾懂了個七八成,不由向這少年支唔道:「受教了……」
「不過是有點沉。」鹿九抓起脖子上的貔貅吊墜,取了下來放進衣袋。
「這個不要了,它沒靈力,說好祭奉它,它會給我招財,結果昨天我才丟了錢,今天有朋自遠方來,不破財乎?我想帶你們出去吃一頓好的,哈哈。」
「你這也太實際了吧。」洛娜說,「草他媽的,我喜歡這樣。」
顧禾這下真懂了,確實,這確實是東土文化。
「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鹿九又念了起來,「是故得乎丘民而為天子,得乎天子為諸侯,得乎諸侯為大夫。諸侯危社稷,則變置。犧牲既成,粢盛既潔,祭祖以時,然而旱乾水溢,則變置社稷。」
顧禾很熟最開始那句,但後面的就不怎麼熟了……
「你能不能說白話?」洛娜面色又開始有點躁,「你這樣真像是在進行精神攻擊。」
「失禮了,下回注意。」鹿九端起面容,認真地又解釋道:
「生民是最重要的,江山與神明第二,當權者最次。當權者危害江山社稷,就換掉;如果生民祭祀沒問題,但神明不給力,那就把神明換掉,不信你了,滾!」
「那你說銀行要不要換掉?」潘多拉忽然問道。
「早該滾了。」鹿九有着義憤,「不需要隱瞞,我們文和館向來是這個態度。」
眾人再看着鹿九那一脖子的宗教飾物,頓時感覺順眼了很多。
相比鹿七的穩重,這個小九還真是年少氣盛。
第四紀,論教學派主導的東土。
教化家職業系,過化派,武化派,祭化派。
「怎麼你就說不出這些話來?」洛娜看了看顧禾,還穿一身東土運動服。
「呃,可能因為我身邊的全是損友吧……」顧禾說道。
洛娜瞪着眼睛,重重地推了他的腦袋一下,「可真是委屈你了哈。」
鹿九正有點不知道該怎麼接話,是不是該講講「益者三友,損者三友」,潘多拉說道:「不用管他們,這跟我們無關。」
第六十章 有朋自遠方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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