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8章 又升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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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壽宮中,燈燭輝煌,龍書案上,堆滿了彈劾李默的奏疏,足有幾十封,而其中最有分量的要算趙文華的一封奏疏。
他除了彈劾李默誹謗君上外,還把東南的糜爛的罪名都推給了李默,說什麼他回京之時,倭寇雖有餘孽未盡,但是指日可滅,拖延日久,皆是督撫所用非人,以至於一敗塗地,皆因默恨臣前歲彈劾逮其同鄉張經,思為報復。見臣又論曹邦輔,則唆使給事中蝦栻,孫浚媒蘗臣及宗憲,黨留邦輔,延今半年,地方之事大壞。昨浙直總督又不推宗憲而王誥抵塞,然則東南塗炭何時可解,陛下宵旰之憂何時可釋也!默罪廢之餘,皇上洗瘢錄用,不思奉公憂國,乃懷奸自恣,敢於非上如此,臣誠不勝憤憤昧死以聞。
這份奏疏可謂是顛倒黑白到了極點,趙文華把他虛報戰功的罪過一股腦都推到了李默身上,順手還把曹邦輔給拉了下來。
用心之險惡,手段之歹毒,簡直令人髮指。顯然趙文華只是跳在台前的小丑,真正操控大局的就是那位陰謀暗算的天才嚴世藩。
嘉靖盛怒之下,竟然相信了趙文華的奏報,咬牙切齒說道:「李默誤國至此,萬剮凌遲也死有餘辜。」
袁亨伺候在旁邊,看到嘉靖鬍鬚亂顫,手上骨節發白,忍不住說道:「皇爺,奴婢這就去宰了李默那個老匹夫,給皇爺出氣!」
他說完,滿以為嘉靖會欣喜,哪知道得到的竟然是冰冷到了極點的目光,嚇得袁亨撲通跪在地上。
「皇爺,奴婢有罪,奴婢不該胡說八道!」
嘉靖突然冷笑了一聲,「你不是胡說八道,而是迫不及待了。」
這話一出,袁亨後背就濕透了,他慌忙抬起頭。一臉的無辜,痛哭道:「皇爺,奴婢只是想替皇爺出氣,奴婢沒有別的想法啊!」
他一邊哭。一邊掄起巴掌,狠狠抽打,一邊抽一邊罵,「讓你管不住破嘴,讓你多話。抽爛了你!」
嘉靖厭惡地揮袖說道:「別打了,去外面看看。」
「看,看什麼?」袁亨摸不着頭腦。
嘉靖抓起手裏的奏疏就砸在了他的頭上,「去看你最恨的那個人,他來沒來!」
袁亨腦門被砸破了皮,連滾帶爬,到了外面,剛跑出來,遠遠的就見到陸炳高大的身軀,袁亨習慣性的雙膝一軟。就要磕頭。
陸炳緊走兩步,竟然搶先施禮。
「袁公公,請代為通稟說是罪臣陸炳求見。」
「通,通稟?」袁亨嘴角咧得老大,「祖宗,您老什麼時候想見陛下,還用得着通稟。」
陸炳滿臉羞慚,愧疚道:「袁公公,以往都是俺陸炳不懂事,冒犯了公公。請公公恕罪。」說話之間,陸炳竟然拿出了一摞銀票,一共二十張,每張五千兩。
袁亨接到了銀票。眼珠子差點掉下來,開玩笑,錦衣衛大都督,皇帝的奶哥哥,竟然給他送禮,太陽從西邊出來都不足以形容袁亨的吃驚了。
他雙手哆嗦。額頭冒汗,汗水流到傷口,疼得他齜牙咧嘴。陸炳見他變色,忙說道:「公公別嫌少,以後陸炳還有一份心思。」
袁亨腦子總算開始轉動了,陸炳低聲下氣,是什麼意思?莫非他知道要跟着李默倒霉了?壓在頭上幾十年的錦衣衛就要被搬開了?我袁亨也能像王振,劉瑾等聲名赫赫的前輩一樣?重塑東廠的威風?
袁公公這輩子都沒有這麼高興過,他把銀票往袖子裏一塞,眉梢不由得挑起。
「呵呵,陸太保客氣了,咱家這就去通稟。」
陸炳看着袁亨遠去的背影,心裏頭都動了刀子,要不是唐毅囑咐,就算刀斧加身,陸炳也不會向閹豎低頭!
「行之啊,行之,但願你的辦法能讓我陸炳闖過這一關吧!」
沒有多大一會兒,袁亨跑了出來,把陸炳帶進來精舍。
剛到門口,陸炳直豎豎跪了下來,以頭杵地。
「罪臣陸炳拜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行過大禮,陸炳五體投地,匍匐在地上,一動不動,仿佛認命了一般。
嘉靖掃了一眼,擺擺手,袁亨急忙退了出去。等到太監宮女都走了,嘉靖突然起身,疾步到了陸炳面前,伸手相攙。
「呵呵,文明,咱們名為君臣,實際上喝的都是一個媽的奶水,比親兄弟還親,你跟朕客氣什麼。」
陸炳被嘉靖說得熱乎乎的,眼淚直流。
「陛下寵信微臣,把微臣抬得那麼高,可微臣無能,讓陛下失望了,微臣有負聖恩啊!」陸炳說着又哭了起來。
嘉靖煩躁地擺擺手,「文明,不就是李默的案子嗎,他誹謗朕,和你有什麼關係,朕又豈會遷怒於你?」
放在平時,能得到這句話,陸炳也就放心了,可是來的時候,唐毅可和他說的明白,千萬別把嘉靖的話當真,他說不追究,那就證明心裏頭還有根刺兒沒拔出來。
陸炳哪裏敢大意,急忙說道:「陛下寬宏大度,微臣銘感五內,只是李默犯了這麼大的罪,臣身為錦衣衛統領,不但沒有查之,還口口聲聲,管李默叫師父,微臣愧對陛下啊!」
嘉靖聽到這裏,收起了笑容。
「文明,你對李默是怎麼看的?他到底有沒有罪?」
「回陛下,李默是臣的師父,從小到大,臣只知道兩個字:忠義,對陛下要忠,對師長朋友要義。當忠義不能兩全的時候,臣只有舍義取忠。陛下問臣李默有沒有罪,臣只能說,他把陛下氣成這個樣子,就是罪,就該死!李默如此狂妄囂張,也和臣脫不了干係,臣只求一事,陛下能罷免罪臣的官職,遣送原籍,替先帝守靈,以贖罪過。」
陸炳說完之後,跪地不起。在心裏面可不停念叨唐毅的名字,心說我都按你說的辦了,你小子可千萬別坑我啊!
精舍之中,針落可聞。嘉靖背着手,眼前不由得出現了三十多年前的光景。
那時候興獻王和王妃都在,他身為藩王府唯一的世子過着衣食無憂,而又令人絕望的生活。
偌大的王府,就像是一座華麗的監獄。把他牢牢鎖在裏面。那時候,比自己大兩歲的陸炳忠心耿耿跟着自己,每當把王府弄得雞飛狗跳,父王大怒不已的時候,都是陸炳挺身而出,替自己受罰。
那時候的陸炳就宛如一個忠心耿耿的大哥哥,嘉靖一生中為數不多的感動都是幼年時留下的。一句替先帝守靈,又勾起了嘉靖的心事,他的心一下子柔軟了起來。
沒有伸手,反而抬起腳。狠狠踹了陸炳一腳。
「你個慫包,沒用的夯貨!」嘉靖聲色俱厲,怒罵道:「你和朕光屁股長起來的,怎麼就不知道長點心眼,光記着忠義有什麼用,要有眼力見,能分辨忠奸,朕就不信,李默平時沒有胡說八道,你也不知道向朕稟報。怎麼,他那個老師比朕還重要嗎?」
嘉靖破口大罵,陸炳跪在地上,連連請罪。惶恐地滿頭大汗,他到不是被嘉靖罵的,而是被嚇的!
果然,如同唐毅所料,嘉靖心裏頭有刺兒,剛剛他屈身下士。說的比唱的都好聽,根本就是騙人的,如果他的怒火一直留着,早晚會變成猜忌,真正到了那時候,才是他陸文明的末日呢!
如今嘉靖開罵了,罵出來氣也就消了,他陸炳雖然丟了點面子,但至少里子是保住了。陸炳想到這裏,不由得給唐毅豎起了大拇指,這小子真是妖孽,和嘉靖沒見過幾面,竟然把皇帝的性情琢磨了一個透,太他娘的厲害了!
罵了好半晌,嘉靖也累了,氣喘吁吁坐在了雲床上面。
「陸炳,朕看在你的面子上,賞李默一個活路,你看如何?」
陸炳喜出望外,正要答應,又想起唐毅的話,生生把話兒吞了回去,默默跪在地上,一聲不吭。
嘉靖看了半晌,總算是露出釋然的笑容,錦衣衛就是一柄利劍,嘉靖要求的是這柄寶劍必須姓朱!
他反覆觀察,就想知道一點,陸炳對自己的忠誠到底到了什麼地步,直到此刻,他總算放心了,陸炳雖然和李默有師生之誼,但是始終把自己放在第一位,這讓嘉靖十分感慨,果然是幾十年的老兄弟,比起別人就是要強。
「唉,你起來吧,李默那邊朕會讓三法司酌情處置的,倒是你,真給朕丟人!」
陸炳還不知道怎麼回事,嘉靖又咬牙切齒罵了起來,「你是朕的奶哥哥,是朕最信任的人,袁亨算什麼東西,一個奴婢而已,也值得給他銀子,還一出手就十萬兩,陸炳,你真是讓朕失望,失望透了。」罵完了陸炳,又罵袁亨,「蹬鼻子上臉,不知道的死活的東西,真是狗肉上不了席面,還沒怎麼樣呢,就先張狂起來,什麼銀子都敢收,看朕不把他皮扒了!」
嘉靖痛罵,陸炳心裏頭暗笑,有了這一頓罵,東廠暫時是折騰不起來了,正好自己能放手去天津開海。
唐毅說的不錯,只有利益是實實在在的,他必須替自己,替平湖陸家,和那些強悍的世家大族綁在一起,朝廷之上,不論皇帝還是大臣,都是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唯獨世家大族能興旺幾百年,陸家也是望族出身,正好趁此機會,一具躋身頂尖豪門,從此之後,就再也不用提心弔膽。
「啟奏陛下,臣的那十萬兩銀子,並非給袁公公,而是想給陛下修玉熙宮用。」陸炳說到這裏,感嘆非常:「臣本以為從此就要回安陸州了,一想到陛下還住在簡陋的萬壽宮,這心裏面就好像刀割一樣!」
如果袁亨在這,非把陸炳的祖宗都罵活過來,不帶這麼挖坑的,你丫的太損了,剛剛可不是這麼說的!
嘉靖不明就裏,順着陸炳的話說道:「的確國事艱難,朕御極三十五年,還從來沒有這麼難過!」
陸炳忙說道:「陛下,千難萬難,都在一個字,那就是錢。唐毅提議東南開海,臣以為牽連甚廣,還要籌備。但是運河受損,遲遲修復不了,南北漕運受到影響,京城物價飛漲,民生受損,臣是有罪之身,自請去天津,主持海運事宜,請陛下恩准。」
「你要去天津?」嘉靖驚問道。
「沒錯,臣深知陛下洪恩如天,不計較臣的過錯,可臣不能原諒自己,求陛下給臣一個將功贖罪的機會吧!」陸炳說着,砰砰磕頭,腦門都紅了……
在李默下獄的第五天,從宮裏傳出兩道旨意,加陸炳太保太子太保銜,奉命總督天津等處,主持海運。幾乎在同時,翰林院侍講唐毅忠心耿耿,天日可鑑,特賜翰林侍讀學士,賜穿麒麟服!(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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