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章 痛斥孔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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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戰臨頭,徐達的兵馬已經從揚州北上,咱朱皇帝即將駕臨忠誠的山東。張希孟是沒心思搭理孔家人的,反正孔希學已經被抓了,把柄捏在自己手裏。
孔家不跑,就是砧板上的肉,孔家跑了,那就更好了,萬一被哪個狐狸貓狗,叼去吃了,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而且僥倖回來了,咱也可以不承認。
大不了宣佈孔家人不是孔子的後人就是了……
只是沒有料到,孔克堅這個老傢伙也是反覆橫跳的高手,在兒子被抓之後,情知不妙。短暫的悲痛咒罵,就急不可耐動身,跑來拜見張希孟。
千年經驗告訴他們,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頭。
做錯了要認,挨打了要立正。
反正他們是孔家後人,有老祖宗這塊招牌,無論怎麼折騰,總還是能有一條活路。
但他沒有料到,竟然遇到了吃生米的,張希孟直接就說不許孔家繼續存在了。這讓孔克堅如雷轟頂,整個人都傻了,匍匐在地上,如同一灘爛泥。
毛貴看在眼裏,怔了許久,這才道:「張相,山東百姓皆以孔孟之鄉自居,夫子遺澤,恩養山東百姓。若是,若是誅殺孔家,只怕會人心離散。當此之時,怕是不妥,還請張相三思!」
就連孔克堅都沒有料到,在生死關頭,竟然是這個紅賊頭子替自己說話,為自己求情。
「毛將軍仁義,毛將軍有德啊!」
孔克堅仿佛有了點生氣,急忙磕頭作響。
「張相在上,老朽確實一時糊塗,如今逆元亡國在即,大明順天應人,奪取江山,指日可待。天下歸心,四海仰德。我,我們孔家願意出,出三十萬銀子,孝敬聖明天子,犒賞三軍,充作軍餉啊!」
張希孟繃着臉沒說,只是淡淡看着,孔克堅又看了看,無可奈何,只有把心一橫,繼續道:「孔家,孔家還有二十萬畝田產,也願意一併獻上。」
聽孔家願意獻地,毛貴都是一陣錯愕,要知道他在山東,最擺弄不過來的就是孔家。這倒不是說他不想收繳孔家的田產,而是他想派人,奈何手下人都不敢,生怕冒犯了孔聖人,敗光了德行,遺禍子孫。
有人乾脆哭拜地上,寧可被殺,也不願意去。
面對此情此景,毛貴還能有什麼主意,唯有忍耐。
可誰能想到,不可一世的孔家,竟然真的低頭了。
又是獻銀子,又是上繳田產,這已經算是大勝了。他偷眼看張希孟,卻發現這位依舊不動如山,半點高興的意思也沒有。
孔克堅再看張希孟,心都在滴血,這小子真是黑啊!
「張相,過去曲阜的官吏事情,皆由孔家決定,從今往後,曲阜官吏,由朝廷指派,全憑張相做主!」
好傢夥,連曲阜的權柄都讓出來了,這是當不成土皇帝了。
到了這一步,毛貴已經是大喜過望,覺得可以答應了,但是張希孟還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
難不成他真的要誅滅孔家?
「張相!」毛貴低聲詢問。
張希孟卻是擺手,攔住了毛貴。
他盯着孔克堅,笑道:「你先起來,低着頭說話,我脖子不舒服。」
孔克堅怔了怔,他想爬起來,但是手腳都不聽用,掙扎了兩下,沒有成功。所幸毛貴伸手,把他攙扶起來。
「張相在上,還有什麼吩咐,孔家上下,無有不從啊!」
孔克堅是認命了,你下刀子就是。
「我方才講,說孔家不能繼續存在了……你大約是沒明白我的意思,我不是要殺你們,而是說作為世襲罔替的衍聖公,高高在上的聖賢后裔,孔家不能繼續這樣了。你們這是給自己祖宗抹黑啊!」
「金人來了,你們孔家尚且分成了南宗北宗,元廷到了,直接就投降了。你還給元廷出主意,對付紅巾義軍。更不要往前數,五代十國,沙陀人佔據中原,南北朝,胡人竊據中原……這兩千年,你們跪了多少人?忠義氣節,夷夏之辨,伱家祖宗講的東西,你們都給忘了。」
張希孟痛心疾首,「孔克堅,如果我真的要辦你們,也不要國法,就把你們一家拉到孔廟。請人念論語,然後按照你們祖宗定的規矩,辦你們全家。挨個打死,不為過吧?」
這話簡直比刀子還厲害,孔克堅雙腿發軟,要不是有毛貴撐着,直接癱倒了。
當面狠抽嘴巴子,也就張希孟幹得出來,刀刀扎心,句句直戳軟肋。毛貴在旁邊都忍不住想拍手稱快了。
張相犀利起來,還真是嚇人啊!
「孔克堅,你說我是這麼處置你們孔家,還是另外給一條路呢?」
孔克堅突然眼前一亮,仿佛溺水的人抓到了稻草,慌忙道:「求,求張相賞一條活路,求張相開恩!」
很顯然,對於孔家人來說,求生大於一切……
張希孟道:「你先別急着答應,我這第二條路,或許更不好走。你們孔家子弟就不要繼續擔任衍聖公了,孔子同諸子一起祭祀,由禮部和鴻臚寺負責。至於你們孔府子弟,悉數散了,沒有什麼事情的,就各自去了,當個普通人。其餘有罪的,按照國法從事。至於你們這些直系子弟,依舊以國法為重,不過想來主公或可以高抬貴手,赦免一二。」
孔克堅的老臉慘白慘白的,放棄祭祀孔子的權力,這不等於是斷了他們家的根基嗎?
這些年來,孔家的地位不就是靠祭孔維持的,這麼幹,等於斷了家族的根兒!
刨墳掘墓,還是你張相公狠啊!
接下來還要散去孔家人員,還要法辦……要是朱元璋不願意赦免,那豈不是說他們全都要死!
這,這比起滅族也好不到哪裏去,甚至更慘!
孔克堅渾身顫慄,汗透衣衫,二月的寒風吹來,顫慄顫抖,臉都變成了豬肝色,嘴唇不停哆嗦,鼻涕都流出來老長……毛貴着實看不下去,又一次對張希孟道:「張相,到底是聖人後裔,還是要有些斯文體面啊!」
張希孟沒有回答,而是盯着孔克堅,緩緩道:「你要清楚,我現在是為了孔夫子的名聲着想。孔孟之道早就寫在了書里,刻在了人的心裏。仁恕之道,廉恥之心。華夏子民,人人皆有。反而是你們孔家子弟,把老祖宗的東西都忘了,寡廉鮮恥,屈膝投敵。就連逆元的官,你們也做得,如果孔老夫子活過來,只怕也要一拳一個,打死你們這些不肖子孫!」
「所以說,不要以孔夫子的後人自居,不要覺得能逃過國法。還是那句話,你們真要是覺得自己是孔夫子後人,與眾不同……那好,我就按你們孔夫子的標準,處置你們!孔克堅,你可知道少正卯?」
孔克堅大震,傻傻看着張希孟。
張希孟笑,「按照你們老祖宗的標準:心達而險、行辟而堅、言偽而辯、記丑而博、順非而澤。這五條看來,你們不只是兼具五丑,而且還都身體力行,用心險惡,花言巧語,醜行累累,罪孽滔天!」
「我請孔夫子之劍,斬孔家子孫,可有差錯?」
撲通!
孔克堅再也撐不住,直接癱在地上,惶恐痛哭,「張相,罪人,罪人願意聽從張相安排,願意聽從……」
張希孟深吸口氣,「天心仁慈,如果把罪責都算在你們一家頭上,也不公允。畢竟歷朝歷代,利用你們孔家擦胭脂抹粉,你們也只能算是從犯。如今論起得國之正,無過我大明天子。哪裏還用你們粉飾?從今天開始,你們孔家子弟就在這濟寧運河之上,疏通河道,和將士一起,算是你們幹活贖罪……如果表現不錯,實心反思,主公會酌情考慮的。」
張希孟說完,一擺手,「來人,帶着孔克堅下去,給他換短衣服草鞋,. 去幹活吧!」
拱衛司的人答應,過來拖着孔克堅下去。
毛貴傻傻瞧着,他萬難相信,也根本沒法接受……堂堂衍聖公,竟然要和自己的部下一起,干苦力,這,這也太狠了吧?
張希孟看着發愣的毛貴,微微一笑,「咱們還是要快點,主公就要來了。」
毛貴愣了少許,慌忙答應……他看了看運河岸上勞作士兵,竟然一咬牙,把上衣脫了,打了個赤膊,跟大傢伙一起勞作起來。
讓衍聖公參與疏通運河,這一手產生的影響,遠超所有人的預料……
「鄉親們,過去俺不信,現在連孔家都被抄了,這大明朝是來真的,不一樣了!」
「走!咱們帶着乾糧,去濟寧,修運河,恭迎聖天子!」
百姓們齊齊答應,大傢伙扛着工具,帶着清水乾糧,從曲阜出發,上千人的隊伍,直奔濟寧而來。
同樣的隊伍,還有許許多多,從山東各個州府,向着運河聚集而來。
數萬將士,數以萬計民夫,全都湊在了一起。
大傢伙一起勞作,吃同樣的東西……在人群當中,還有孔家人,也哆哆嗦嗦,跟着乾活,力氣還不如個孩子。
原來這就是聖人後裔啊!
也沒什麼了不起的!
百姓忍不住哂笑,等回去之後,可要和鄉親們好好說說。
軍民百姓一起,完美詮釋了人心齊,泰山移……竟然提前七天,疏通運河,徐達率領着大軍順利北上,進入山東境內。
而在徐達之前,朱元璋就已經來了。
天子所到,運河兩岸,萬歲之聲,不絕於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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