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二章 張相公覺得你死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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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朱氣得爆了粗口,唐勝宗的手一哆嗦,險些把碗掉了,朱元璋瞪了他一眼,「不許浪費糧食!喝了!」
唐勝宗真的是怕了,他哆嗦着喝下了這碗湯,空落落的胃裏總算有了點東西,唐勝宗竟然還有點餓了。
「再來一碗,給他續上!」朱元璋冷冷道。
就這樣,唐勝宗一連喝了五碗,精神頭也好了很多,除了依舊疲憊想睡,別的沒病都沒了。
朱元璋也貼着木柵欄,一屁股坐了下來,和唐勝宗幾乎肩膀挨在了一起,如果沒有這道牢門,竟然真的和當年起兵的時候,差不了太多。
朱元璋滿臉糾結痛苦,他到現在,也想不清楚,一個人怎麼會變化那麼大?
「咱來了,湯也喝了,咱希望你能明白事。別再胡亂攀扯,你有什麼說什麼,或許咱還會適當恩寬。」
老朱沒有再往下說,唐勝宗短暫遲疑之後,也無可奈何,只有認命這一條路了。
難道真的要激起朱元璋雷霆之怒,到了那時候,他可承受不起啊!
「上位,罪臣,罪臣都明白了,上位想問什麼,就說吧!」
朱元璋道:「咱想聽你說,你到底是怎麼被拉下水的?」
「臣,臣就栽在了祖宗祠堂上面!」
唐勝宗終於說了實話……其實自從大明立國之後,唐勝宗不如原來勤勉,倒也沒有立刻就變了模樣。
只是在幾年前,他偶爾回鄉,有人提議,要給他家裏頭修個祠堂,祭奠祖先,光宗耀祖。
「上位,罪臣真沒有想別的,就給家裏留了一千貫錢,那是罪臣的俸祿,當真沒有一文錢是貪墨來的!真的沒有啊!」
「可誰知道接下來臣回了應天,他們修,修來修去,說是有了缺口,後來有一些關鍵的材料,需要從揚州買。罪臣本想告訴他們,用不着那麼費錢,意思一下就行。結果誰知道揚州之行以後,竟然就有人願意幫忙,給了不少東西。罪臣也是一時鬼迷心竅,就收下了。後來臣才知道,那是繆家給臣的,就是繆大亨死後,他們想要找個靠山!」
「臣,臣現在後悔啊!臣的名聲,全都毀在了幾根木頭,幾片破瓦上面了!」唐勝宗說到這裏,頓足捶胸,嚎啕大哭。
朱元璋默默吸了口氣,忍不住冷笑。
「你用不着委屈,其實當日受封爵位,就有人問咱,許不許建造祠堂?」
唐勝宗一怔,失聲道:「上位,臣,臣不知道!」
「你當然不知道!」朱元璋不客氣道:「身為軍中宿將,受封侯爵的人,你不會不明白這些事情!你們的府邸都是有規制的,又怎麼會准許你們私自建造祠堂?就算是建,那也要等咱的旨意。張先生沒有建,徐達沒建,常遇春和胡大海都沒有,就偏偏你!你建造了祠堂不說,還接受了人家的賄賂,你活該!」
唐勝宗微微一愣,終於低下了頭,朱元璋說對了,到底是他不夠慎重,或者說缺少了自律,覺得以自己的功勞,收點禮物,建造祠堂,祭祀先人,又能怎麼樣?
誰還會追究不成?
「接下來呢?你就收了那些田產?」朱元璋問道。
唐勝宗稍微一愣,立刻搖頭,「上位,罪臣起初沒有想過這些,就是漸漸的,有些家鄉親人過來,還有軍中舊部,都來看臣,跟臣說些事情,多數都是請求幫助的。臣久而久之,家中沒錢,每次親朋來了,罪臣不能不招待,可又怕他們過來。有幾次來人,臣拿不出錢,結果丟了人。再……再往後,就有人找到罪臣,說是沒什麼大事,只要臣一點頭,就唾手可得。」
朱元璋忍不住冷哼,又是認親攀關係的戲碼。
很新鮮嗎?
當初自己當吳王,就連朱熹的後人都來攀關係,張希孟名揚天下,也來了一對親戚。
倒不是說是個親戚,就不是好人。
當了官,恨不得六親不認。
但是也總要有些防備,看清楚這幫人是打得什麼算盤。
凡事都要有個度。
像唐勝宗這種情況,就是被人一步步拉到了坑裏,再也上不來了。
「你是自己下水了,還有沒有拉扯別人?」朱元璋追問道。
唐勝宗略微遲疑,欲言又止。
「上位,罪臣自知有罪,也,也該死!罪臣只求能以自己一死,警醒其他人,還望上位能念在昔日情分上,網開一面,不要牽連其他人了。」
朱元璋呵呵一笑,「好啊!你還挺講義氣的!你琢磨着,保住了他們,也就保住了你。只可惜啊,你想錯了!你的假仁假義,也只會讓咱噁心!你剛剛說過什麼?你莫非忘了?你靠着水師走私發財,還牽連到了張先生,你怎麼沒有守口如瓶?無恥!矯情!虛偽!」
老朱破口大罵,唐勝宗目瞪口呆,他完全沒有料到,自己隨便的幾句話,居然惹來了這麼大的禍事……
「上位,罪臣,罪臣沒有攀扯張相的意思,罪臣怎麼敢啊!只是,只是確實有水師的人走私罷了,罪臣,罪臣也不知道張相……」
啪!
朱元璋一揮拳頭,狠狠砸在了木欄上,震得唐勝宗走了兩條魂兒。
「把刑具拿來!」
老朱怒吼,郭英不敢怠慢,趕快送來了生牛皮的鞭子,朱元璋接在手裏,突然一甩,鞭稍準確通過空隙,正好落在唐勝宗的面頰上。
一下就皮開肉綻,鮮血直流!
「上位,罪臣該死!」
在他磕頭的時候,第二鞭子就到了!
「唐勝宗!畜生!當初你等投靠軍中,是張先生幫你們起名字,教你們一筆一划寫字……他不光是咱的先生,也是你們這些人的先生!這些年來,張先生是什麼樣的人,誰都知道!就在不久之前,為了劃分行省,他還據理力爭,不許文官重臣戍邊,就是害怕文官侵奪你們的領兵之權!」
「張先生要比咱好說話,他對你們有恩,然後你就恩將仇報,喪盡天良!似你這般的畜生,無論如何,咱也饒不了你!」
朱元璋這邊大怒,在另一邊,張希孟的府門前,有人直挺挺跪下。
此人正是陸仲亨!
只是張府的大門緊閉,並沒有見他的意思。
在張府的花廳,朱棣正在拿着鹿肉烤,他算是把張希孟家,當成了燒烤攤。
張希孟也是沒有辦法,他突然好奇道:「燕王,現在是太子替你管理北平,要不了幾年,你去北平就藩,你想要點什麼?」
「什麼都要!什麼都是我的!」朱老四含混道。
張希孟哼了一聲,「你一天四十八個時辰?什麼都給你,你又能掌握住什麼?」
朱棣想了想,突然道:「那,那讓張庶寧幫我行不?」
「不行!」張希孟冷冷道:「張庶寧以後還要當老師,教書育人,繼承我張家衣缽,哪有功夫幫你做事?」
「啊?原來是這樣。」朱棣想了想道:「那,那我能不能繼承父皇衣缽?」
張希孟笑了,明明長得不好看,還想得那麼美!
朱老四你過分了!
「這是只能去問陛下了。」
顯然,朱棣沒有這個膽子,想咬牙切齒了半天,昂起頭問張希孟。
「先生,你說我能要點什麼啊?」
張希孟一笑,「東西還不少,比如兵馬,錢糧,土地,人才……」
「這個好!」朱棣興奮道:「我要兵馬,越多越好!有了兵馬,我就有了錢,也有糧了!人才也會有的!誰不聽我的,我就給綁架過來!」
說話之間,他還偷偷瞄了眼張庶寧。
這貨的鬼心思,當然瞞不過張希孟。
「兵馬可以給你,但是大明疆域,卻是不能給你土地!」
朱棣一怔,「那,那什麼算大明的疆域?」
「這個……自然還要等主公圈定。不過你要想又更多的土地,就只能自己去打,你明白嗎?」
朱棣想了想,點頭道:「我懂了,就是不許我隨便霸佔老百姓的田地唄!」
張希孟忍不住一笑,「燕王消息還挺靈通,連這種事情也知道?」
朱棣把嘴一咧,真當我是傻瓜啊?
這次捉拿唐勝宗,牽連出這麼大的案子,武學裏面早就議論開了。而且有了藍玉在,學生們很難不知道這些事情。
「張相,放心吧,我不會跟你對着幹的!就算看在張庶寧的面子上,我也要尊着你。而且,而且更老百姓搶土地,那也太沒意思了,實在是丟人!」
張希孟忍不住發笑,敢情我還要承兒子情?
多謝你朱老四給我的面子!
「朱棣,你說那些搶老百姓田產,不要臉的東西,該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殺啊!」
朱棣突然道:「就像前面處置鹽道官吏一樣,全都殺了!」
張希孟略沉吟,沒想到朱棣的殺心這麼重?
「這話是你說的,還是藍玉跟你說的?」
「是藍玉和別人說的,我聽着覺得有道理就說了唄!」朱棣理直氣壯。
張希孟沉吟了片刻,突然道:「告訴門外的人,我一生所思所想,心血凝結,無外乎均田二字!又是誰給他的臉,敢來我的家門?」
一貫溫潤如玉的張希孟,好像不會拒絕人似的,竟然能說出這種絕情的話?
家丁都愣了好半天,這才跑出去,把隔着門縫,衝着陸仲亨大喊。
「你兼併田畝,侵佔百姓土地,還有臉求張相原諒,你哪來的膽子?」
幾乎剎那之間,陸仲亨如遭雷擊。
他面臨的情況,甚至比唐勝宗還要絕望!
朱元璋那裏,似乎還能求情?
可是在張希孟這裏,破壞均田,觸碰到了張希孟的禁忌,死已經是最便宜的了。
身敗名裂已經提前預定好了!
陸仲亨站起身,一陣踉蹌,幾乎摔倒!
沒救了!
就在他轉身的時候,拱衛司的人馬已經等候着了。
「陸仲亨,你侵吞五萬畝田產,罪不容誅,跟我們去詔獄吧!」
唐勝宗,陸仲亨,外加上繆家,三家武臣,還都是有功之人。
觸碰到了田畝,依舊沒有什麼好說的。
很快朱元璋就下達旨意,擇日要御審此案!
令人詫異的是,隨後門下省竟然公佈了一批參與到此案的文武官吏名單,張希孟還主動釋放消息,他會協同審理。
唐、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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