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四章 余山暮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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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淵蛟跟着去了一趟蕈林原,袁護遠帶他落在峰上,告罪一聲,到族中去商議交換丹藥。
李淵蛟在峰上坐了一陣,有一袁家練氣嫡系陪着他談天,這人模樣生得還可以,也會說話,李淵蛟一頭有一搭沒一搭地應着,又有疑心,暗道:
「鈎蛇…配命殊法…北方。」
他將手搭在桌案上,輕輕敲着,心中狐疑,一旁的袁家人看出他心不在焉,不敢打擾,慢慢沒了話說,李淵蛟梳理了脈絡,神色並不是很好看。
『這樣苟活在紫府神通、命數糾葛之中,事事皆可疑…先把《六堰配命殊法》打聽清楚,再歸去查問鈎蛇。』
直到袁護遠從外頭駕風回來,李淵蛟這才浮現出笑容,熱切地道:
「前輩?如何了?」
袁護遠把袖子一甩,笑道:
「自然沒有問題。」
袁護遠與袁湍同出一脈,在袁家勢力很大,他雖然練氣修士,卻持家多年,當下已經拿了兩枚玉簡過來了,介紹道:
「這便是《六堰配命殊法》了,道友仔細看看!另一道就是所需的寒氣採氣法,道友看一看有沒有重複。」
李淵蛟接過玉簡,這法門中間被秘術封印,只有前後的內容,李淵蛟讀罷,突然出聲道:
「前輩!晚輩倒是有一二疑惑。」
袁護遠正低頭思考,突然被李淵蛟的眸子盯上,頓時一跳,答道:
「賢侄請說。」
「若是施法失敗,這《六堰配命殊法》只說靈物盡沒,並未提及妖物的下場,貴族試過多次,不如告知晚輩。」
袁護遠聽他說完,愣了愣,苦笑道:
「輕則受創折壽,重則斃命…」
李淵蛟笑容淡了些,只道:
「前輩這法術…確實所費甚巨。」
李淵蛟表面有些不爽利,心中卻輕鬆得很,滿意極了。
李淵蛟一聽着這法術便覺得心動,並不止為了一隻小小的鈎蛇,雖然築基戰力很是誘人,寒氣自家也需要,卻都是其次。
在他看來這法術最大的用途還是為了遮掩自家常常活捉妖物的舉動,為了尋一類似的法術,李家已經留意多時了。
『畢竟我家時常要活捉妖物祭祀,這些妖物上了山就沒了消息,一次兩次還好,今後次數多了,若是有心人查起來,難以擺脫乾淨。』
『只要有了此術,今後便可以明目張胆的捉妖回山,祭祀之後只要一句施法失敗便敷衍過去了…』
更何況李淵蛟心中明白,袁家幾次失敗無非是尋不到合適的紫府級別靈物,只能用築基靈物來配,這才會多次失敗。
自家有源源不斷不知曉品級的太陰月華不說,當年郁慕仙前來望月湖,仙鑒顯神之時,整個密室都是白金色的桂花和月明蘭草。
李家看不出來這是何等靈物,卻也還收集存放着,雖然不知曉保存的忌諱,封靈之法也太過低劣,致使一日日消散不見,卻還有許多存在那枚紫府級別的玉盒之中不曾消散。
心中有了底氣,李淵蛟當下又問道:
「前輩這法術來歷如何?若是一些來歷不明或是得罪人的秘法,晚輩可不敢用。」
李淵蛟心中有了計較,袁護遠卻看着他的面色,覺得自家瞞了李淵蛟一手,略有尷尬,李淵蛟一問,連忙補償似地道:
「這《六堰配命殊法》由我先輩得自北方【堰羊寺宮】,他得了傳承,一飛沖天,才有後來的袁家,邇來已有」
袁護遠掐指算了算,答道:
「恐怕有一千六百年。」
「一千六百年?!」
李淵蛟在心中嘀咕了一陣,難以置信,袁護遠解釋道:
「我家先祖逢上了建立道統的好機緣,可惜那年頭正值暗世,古魏國滅亡,胡羯百族南下,金性妖邪遍地行走,雖然他老人家是真人,卻也僅僅自保罷了」
「後來我家顛沛流離,一路南下,真人半途被金性掠去吃了,族人四散而逃,大部分的道統也一起失散,我這一支六百年前逃到徐國,只餘下兩位練氣修士而已。」
袁護遠說到此處,浮現驕傲之色,繼續道:
「先祖繼續南下,與遲家先祖多有交手,佔據了蕈林原,畢竟是紫府後裔,築基輩出,過了百餘年,青遲門建立,我家併入其中,當時十二峰踞有其四,盛極一時。」
李淵蛟繼續聽着,袁護遠突然尷尬一笑,低低地道:
「只可惜我家數次衝擊紫府失敗,慢慢衰落下來」
李淵蛟自然看得出他的落寞之色,如今的江南不比幾百年前,那時修士稀少,遍地靈物,仙府又剛剛避世,正是風起雲湧之時。
袁家在當時實力就與如今相差無幾,幾百年過去還是這個模樣,自然有些不甘。
袁護遠嘆道:
「那時紫煙是個小觀,孔家人為了個小縣令東奔西跑,【萬昱劍】在東離宗治下當了個小客卿,陵峪陳氏在我家地盤上租借洞府,為了三十塊靈石低聲下氣,四門綁在一塊也比不上我家一個坊市…如今…如今…害!」
在蛇蛟化龍的年代,袁氏是一點一點浪費光了機緣,始終是許多袁家老人的痛,袁護遠只連連嘆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李淵蛟微微點頭,袁家的運氣確實不怎麼樣,倒是將他的懷疑去了一兩成:
『至少《六堰配命殊法》本身不是陷阱,此術比青池的歷史還要悠久…』
當下把法術捏到手中,袁家給的另一道是採氣訣,采的是【林冥寒氣】,一併收起,把丹藥取出,輕聲道:
「請貴族築基隨我捉妖,事成之後,我將丹藥交付,前輩替我解開玉簡上的秘法。」
「好!」
袁護遠連忙點頭,答道:
「賢侄稍待!我已經請了族中修士過來。」
兩人等了一陣,一壯漢駕風落在院子之中,絡腮鬍、厚眉毛,盯着李淵蛟看了一眼,抱拳道:
「在下袁成盾,見過族長、道友!」
袁護遠介紹道:
「此人是我族弟袁成盾,仙基【伏青山】,善於降妖鎮魔,讓他跟道友去一趟,小小豬妖,定然手到擒來。」
袁成盾在魔災之中頗為名氣,李淵蛟也聽聞過他的名字,當下一喜,拱手一禮。
「見過道友!」
袁成盾背上背着兩根短棍,乃是築基中期的修為,看上去不愛說話,只微微點頭,算是答過。
李淵蛟隨口問了兩句,便帶着他往湖上去了。
李家。
李淵平高坐在中殿之上,一旁側身立着一青年,身材高大,眉毛濃厚,看起來很是寬厚,正是李曦峸。
曦月輩的天賦都很是不錯,除了李淵蛟老來得女的李月湘還未六歲,不知天賦,其餘的嫡系都不差。
李曦峸三十餘歲,已經練氣二層,此刻正恭聲道:
「…礦上的事情已經解決…是一隻鼠妖…派了秋陽叔公過去…」
李淵平仔細聽他說完,耐心地道:
「峸兒,青烏礦產出最多,一定要抓在自己人手裏,用秋陽叔是用對了…礦上所有動亂都要仔細查,興許是有人藉助妖物來抹平竊礦留下的窟窿…」
李曦峸高大的身子垂下,若有所思地點頭,答道:
「晚輩謹記。」
「好。」
李淵平點頭,繼續道:
「你去一趟山越,我為你尋了李寄蠻,與他談一談心,山越一地產出甚多」
李曦峸點頭應是,李淵平問道:
「算算時日,承明輩大多到了年歲了,你膝下子嗣眾多,可有優異者?」
李曦峸答道:
「大小宗諸子天賦皆不錯,有兩支庶出因為子嗣身具靈竅被抬回大宗,如今一共十一人,都在山上修行了。」
「至於優異者。」
李曦峸頓了頓,低聲道:
「一個個都是能成練氣的天賦,只是要說天賦或者心性尤為優異,還未見着…」
李淵平倒是不急,溫聲道:
「新制施行,四脈之中親近許多,這些孩子從上山同吃同住,只要心向家族,將來能成為練氣、家中骨幹,並不用他們有多大本事。」
李淵平看了一眼身旁的李曦峸,終究是有些不放心,詳細地解釋道:
「大宗小宗嫡系修士,統統上山修行,就是要讓他們相互熟悉,將來派出去執政峰府,至於青杜山上,有你們幾個兄弟坐鎮,不會有太大問題。」
叔侄倆仔細地商量着,下頭上來一人,恭聲道:
「稟家主…余山蕭暮雲前來拜訪!」
「蕭暮雲?」
李淵平愣了愣,喜道:
「快快迎進來!」
於是上來一少年,看上去不過十二三歲,胎息三層修為,一身黑衣,穩穩地下拜道:
「暮雲見過舅父!」
此子正是李清曉之子,蕭憲遺孤,余山少主蕭暮雲,李淵平連忙下去將他扶起,仔細瞧了瞧,見他神色自若,兩眼有神,贊道:
「好,好神態,好風範。」
蕭暮雲謙遜地拱手,十二三歲的胎息三層,着實是很不錯了,李曦峸也迎上來,笑道:
「原來是表弟。」
李清曉與蕭暮雲是李家一力救助的,蕭暮雲看着兩人自然很是親切,李淵平熱切地道:
「余山可是出了什麼事情?你二舅已經築基,若有需要,舅家為你撐腰!」
蕭暮雲聽得感動不已,只回答道:
「舅父!當年我父親與祖父齊齊隕落,是家中出手相救,多方走動,又以靈石與符籙相助,這才保住我家主位!」
「余山如今上下盡在我與母親手中,只餘下些老頑固,此次前來,是要還借來的七十靈石!」
他從懷裏取出一個儲物袋,遞到李曦峸手中,恭聲道:
「家中若是有什麼需要,余山一脈定然鼎力相助!」
「誒!」
李淵平搖搖頭,答道:
「余山畢竟是蕭家,來往太多恐怕落人口實,你盡力修煉,早些突破築基,便是最大的幫助了。」
「是!」
蕭暮雲重重應聲,李淵平朝着李曦峸吩咐道:
「帶你表弟逛一逛,見一見諸位兄弟。」
李曦峸拱手應是,兩人和和氣氣地下去了,李淵平這才打開儲物袋,其中裝着八十枚靈石,多出了十枚,李清曉寫了封小信,情真意切,字字誠懇。
『有了這八十枚,家中修建陣法的窟窿補上了。』
壓在心頭多時的事情終於解決,他將儲物袋收起,心情難得好起來。
這頭才把事情安排好,殿外進來一族兵,兩步進了大殿,壓着聲音道:
「家主,長老來問…族中可還有靜氣靈物?」
他話語之中的長老自然是李玄宣了,李家人丁折損得厲害,能稱得上長老的唯有他一人。
李淵平欲言又止,低聲道:
「若是需要,我這便派人去青杜峰上問一問。」
李玄宣算起來也不過七十歲,只是多次用了折壽功法,受過三四次重傷,老得厲害,一年復一年地蹉跎在符籙一道上,不肯放鬆。
李玄宣本就沒什麼進步的希望,有當下的修為還是多方機緣所致,如今一頭固執地闖進符籙一道之中,越發疑神疑鬼起來。
他每每修行調息,總是浮現出諸多幻像,有了心障,要靜心丹藥輔助才能平靜下來。
老人這下連符籙都畫不好了,一直服用家中的靜心丹,一服藥就覺得白白花了家中的靈石,發了狠地畫符。
李淵平閉目嘆了口氣,李玄宣如今輩分最大,家中沒人勸得動,要他停歇一會兒也不肯。
『一些丹藥倒是其次…只怕…害!』
李家請了人來測算,李玄宣應該還有八九十年的壽數,漫長的人生才過去一半,可看他這樣竭神痴狂,恐怕要少上十幾年。
李淵平想得入神,覺得遍體生寒,咳嗽不止,服了一口靈花煮成的藥茶,這才恍然:
「我也沒幾年了。」
他只覺得一陣頭暈,默默地坐回首位之中,輕輕敲着桌案:
「十一人…皆有練氣希望…虹姐馬上要築基,再過上三十年,明兒想必能築基,家中就有十五六位嫡系練氣…」
李淵平沒由來地想起當年的郁家來,心中微沉:
「盛極易衰…不曉得曦峸這小子能不能把家管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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