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三章 四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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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山一下衝到天上去,李曦明踏着天光,望見孔孤皙在林間扶着樹張望,那般張惶的神色,已經全然沒有玄岳掌門的氣度。
「本也是後繼無人,長奚無可奈何之下的人選,以乖巧最好,不求有什麼魄力,更何況自家紫府殞落,任誰也要愣一愣。」
長奚雖然沒有與自己交心,但好歹也是位老前輩,不論心思,初成紫府的這段時間給予了不少教導,低頭行了一禮。
山下的玄妙觀人還在驚嘆與讚揚,連孔孤皙都能聽見,更何況李曦明、素免這等修成神通之人?長奚再怎麼落魄也是紫府,李曦明只抬起頭,負手不言。
素免何等人物,只一個舉動,看出他有些不快,玄妙觀制度鬆散,頗有古風,也沒有那麼多規矩,遂亂了些,揮手讓齊秋心下去趕人。
孔孤皙這端已經駕風飛起,懷裏抱着那一套道袍,打算回去安葬,在李曦明跟前停了,恭敬地道:
「拜見真人,玄岳上下唯真人馬首是瞻。」
李曦明點頭,待他在天光中站定,看向素免,終於將心頭的疑惑問出:
「齊前輩,玄怡真人何在?」
李曦明可是記得清楚!長奚的助力不止玄妙觀,海外還有一座靜怡山,玄怡真人收了岳洲島,又拿了長奚好處…連長奚提前身殞都有一部分原因是幫了靜怡山,到頭來長奚身死,玄怡居然連個人影都沒有!
李曦明這麼一問,素免搖起頭來,他不再遮掩,面上浮現出顯而易見的厭惡之色,答道:
「玄怡不是什麼好東西,長奚將死了,明顯是個麻煩,有哪個海外紫府會眼巴巴的湊上來呢?」
他收了話語,轉言道:
「玄怡與【純一道】不睦,純一仙道的廣篌真人成就紫府,他動彈不得,自然來不了。」
純一道也是頗具古風的道統,齊秋心還與純一道一同埋伏過江南魔修,取了紫火鼎給李家,玄妙觀與純一道的關係顯然不同尋常,也難怪素免不喜玄怡。
明白了這個關竅,李曦明也知道了素免的厭惡從何而來,可如今不是去管玄怡的時機,還是要問清玄妙觀的意思。
李曦明瞥了一眼孔孤皙,這男人還未反應過來,只好自己開口道:
「如今孔老前輩殞落,天象明顯,地脈昭著,家家戶戶都曉得,白鄴都仙道對山稽一帶早有貪圖之心,前輩答應護佑玄岳,可有打算?」
素免真人撫須,輕聲回答:
「長奚兄與我玄妙觀交好多年,是不能袖手旁觀,只是玄岳偌大的地界,四境皆有貪圖之輩,恐怕憑你我兩家之力,不能盡得周全,能讓則讓,以後輩性命要緊。」
玄岳一地,以山稽、玄岳山門為根基,勢力輻射至鹹湖荒野,素免開口就是讓地,李曦明只好問道:
「前輩這是…」
素免搖頭道:
「昭景放心,鹹湖一帶,我玄妙觀修士已經前去駐守,畢竟鹹湖也是我腹心一帶,不能輕易動亂,至於荒野以西,我觀恐怕鞭長莫及。」
李家與玄妙觀正好將玄岳門夾在腹里,接壤之處分別是荒野與鹹湖,這麼一說,李曦明立刻明白了:
『好…玄妙觀要拿走玄岳在鹹湖上的勢力範圍,意思是把荒野讓給我家了。』
這看似一人一半分了,各頂一個方向,可根本不是一回事!不說李家與白鄴接壤的漫長邊境,就算鄴檜是傻子也懂得玄妙觀一直的中立態度,只要對付李家就好…
玄妙觀看似是守了,實際上只是吃下鹹湖的地界而已!
都是紫府修士,李曦明怎麼看不明白?立刻皺起眉,素免話語也不松,繼續道:
「昭景放心,我這頭要去尋鄴檜,勸上一勸,長奚兄屍骨未寒,不至於讓事情太過激烈,倘若真出了什麼事,我一定不會袖手。」
素免的意思是由李氏對上都仙道,玄妙觀不願派人得罪鄴檜,可是如有紫府鬥爭,素免好歹願意出手協調,李曦明默默聽了,素免又轉去看孔孤皙,開口道:
「你家山門就接着這鹹湖,宗內有什麼困難,門人得了什麼傷,立刻就近送過來,玄妙觀不會坐視不理。」
「望月也是同理。」
李曦明頓覺頭疼,好在孔孤皙恭聲答道:
「稟真人,老祖仙去之時曾吩咐晚輩,一切聽從昭景真人安排,還須真人仙旨示下。」
素免頷首,李曦明也早知道這些紫府真人的態度,雖然平日裏樂善好施的,可能折損別家的絕不消耗自家,在長奚生前是答應得好聽,可長奚一死,利益吞罷,做多做少全憑良心,素免比起玄怡已經好太多。
李曦明卻不能在此地拖了,告辭一聲,隨手破開太虛,帶着孔孤皙極速穿梭,口中問道:
「玄岳佈防如何?鹹湖的人手不必留了,通通去荒野鎮守。」
孔孤皙還算冷靜,答道:
「稟真人,我家老祖生前吩咐過佈防,如今我家嫡系築基前期三位,中期一位,後期一位,連帶着九位客卿,都在荒野江岸駐守,鹹湖空無一人。」
長奚算得倒准,否則也不會對李曦明說那些話,李曦明放下些心,足足十四位築基,雖然沒有出色的人物,可也算是一家仙族舉族的中堅力量,不至於一下被打穿,遂問起玄岳唯一一個善戰修士的安排:
「輔鉞子何在?」
孔孤皙道:
「在荒野鎮守。」
李家的主力就在東岸,往東北可以馳援荒野,往西北可以馳援浮南,而李曦治前些日子就讓李烏梢、李七雲兩位秘密歸來,如今都在東岸。
三兩句話之間,已經到了荒野地界,李曦明準備將他放下去,吩咐道:
「靜怡山紫府無暇,可他玄怡的徒子徒孫總有些人數,你家不是有人拜在玄怡門下?讓他請幾個師兄師弟過來助力!」
孔孤皙連忙點頭,答道:
「我這就備足豐厚禮品,派人去一趟靜怡山,讓族弟請人相助。」
白江溪。
密東地界一年半載來只能算是穩定,此地的豪族消息並不少,也知道些孔家的事情,故而人心浮動,對李家俸祿並不感興趣,得過且過。
鴻府峰上燈火通明,修士進出,主位上的青年目如點漆,腰間浮着六枚令牌,曲老頭忙忙碌碌地從底下前來,答道:
「大人,北錦江王的使者來了,說是白鄴地界變動。」
李承做事是李家幾個築基中最小心的,安排了北錦江王的人在側峰住下,每月更換玉佩,以便及時得到消息——畢竟人家飛過來也就是一兩刻鐘的事情,此地又不服管制,層層通知,極有可能出了事情。
眼下消息一到,李承立刻站起,他才收到玄岳有山脈變動的消息,應河白的消息立刻到了,他沉聲道:
「長奚真人殞落了,把丁威鋥叫過來,諸位築基立刻回撤,不必從鴻府峰走。」
李周巍既然沒有消息過來,後方自家也沒有人支援,鴻府峰肯定是守不住的,密東從來沒有真正的被納入李家的考慮之中,除了地界本身,本就沒有什麼有價值的東西,這一年兩年能移走的東西,已經通通移到浮南地界去了。
而除去帶不走的地和豪族,密東最珍貴的東西是什麼?
當然是鴻府峰上的【綿雲齊霄大陣】!
李承這些年只做了三件事,第一是遷移密東百姓充實浮南,只遷徙與豪族無關的凡人,絕不遷修士,第二是大加委任豪族修士,順便把密東紋虎辛苦由私轉公的靈田通通分下去。
可以說這不到兩年的時間過去,不僅密東地界的人口部分流失,靈田兼併到了一個空前絕後的地步,李家還通過轉售攝取到了不少的利益。
而第三件事就是記錄靈脈、地脈、水脈,加班加點,把【綿雲齊霄大陣】的陣台抄下來,如今把最珍貴的陣盤帶走,毀了此陣,鴻府山便無遮攔,立刻會成為散修和豪族搶奪的樂園。
他停也不停,一邊向外走去,繼續道:
「我等來不及處理,這些豪族和散修義正辭嚴驅趕我李家,不會放過,通通放給他們爭搶…都仙道的人手一來,肯定要留幾位在此地鎮壓的。」
曲不識跟着他出去,低聲道:
「江北靈機正旺,可以掘了地脈、斷了靈機…水脈亦可填了…」
李承在大殿之中取了陣盤,石台之上的陣盤極其複雜,諸多綢緞般的紋路繪在圓盤上,聽了曲不識這話,李承打消他的念頭,道:
「你這是不要命了,這是江北,不是東海,江北的地誰也動不得,紫府來了也沒用!」
曲不識悚然一驚,見自己說錯了話,閉嘴退下去,兩人一路出了山,李承生怕丁威鋥等人不及收到命令,又捏了玉佩提醒,出了密東地界,鴻府山上的火光沖天而起,大陣破碎,錦雲下沉,零落如雨。
緊接着是數十道沖天而起的法光,皆躊躇地往鴻府山去,顯然各家豪族皆有察覺,李承已經馳出密東十餘里地,略有可惜地北望一眼。
「密東實在是富庶之地,來日…若有機會重踏此地,再好好整清寰宇,收攏豪族。」
他駕雷而去,速度極快,花了一炷香時間馳入浮南地界,遂見村落稀疏,大陣皎潔,井然有序,與密東截然不同,迎面馳來一女子。
李明宮身着紅裙,手持六角赤焰盞,駕火而至,身後安思危披玉甲負槍,李明宮眉宇間憂心忡忡,開口道:
「弟來得及時,我方才聽了消息,都仙道首徒管龔霄領人入了荒野地界,家主已經提前去了,如今恐怕已經交上手。」
「所幸你不曾守鴻府山,騰出手來了,我坐鎮此處不得脫身,還請速速馳援。」
李承不曾想對方攻勢如此之疾,沉聲道:
「多少修士?」
李明宮有些焦急,搖頭道:
「難以全知…管靈堞、公孫柏范皆現身了,還有幾位有些名氣的築基修士,是從海外調回來的。」
李承立刻反應過來,道:
「看來那什麼管龔霄是派了宋雲白、王禾這些地頭蛇來打江北,主力往東岸去了,我這就駕雷過去,丁威鋥稍後一步到此,你同他說好。」
李承是停也不停,帶着人馬不停蹄就往東方去,很快消失在天邊。
而李明宮奉命守備浮南地界,此地是望月湖屏障,重要性其實比荒野地帶還高,只能看着他離去。
過了一陣,東邊地脈變動,李明宮還來不及等到丁威鋥的人影,已經見着西北方向升起一片金光,她一陣心悸,駕火遙遙望了,邊界上遁光疾馳,大陣破碎,金氣沖天。
李明宮立刻察覺出來不對,她叫了玉庭衛上來,吩咐道:
「立刻前去家中求援,請家中幾位築基馳援浮南,事關緊要,必不能懈怠。」
這人急忙下去了,李明宮立刻取出玉佩捏碎,自家前輩的兩隻靈獸就在東岸,馳援過來不過一刻鐘時間,將一系列舉動做罷,頓時有了些底氣,當即同安思危駕風而去。
安思危遙遙看了,頓時浮現緊張之色,自己父親安鷓言就在那地界附近,雖然隔的還算遠,老人也機靈,他仍然忍不住往前多飛了幾步。
『早知不將他安排在那處了!』
安鷓言是老人了,得的也是最安全最閒的事務,安思危不曾想到突然有西北方向的襲擊,反倒讓安鷓言陷入險境。
好在老人這些年身上積蓄的寶物也不少,又不是在邊境,而是稍稍靠里,還算逃得一命,兩位築基疾馳而去,極力遠眺,正撞着老頭駕着血光遁來。
安鷓言這老頭頂上自始至終光溜溜,如今只是鬚眉都白了,而李曦明紫府之時將他和李秋陽幾個老人的斷臂都捏過,如今四肢健全,看起來狀態好了不少,只是面上的皺紋更加滄桑。
他匆匆忙忙停在李明宮面前,天邊的金氣更盛,老人吐了口血,倉皇聲道:
「稟大人,鏜金門門主司徒末…領着鏜金諸修…越過山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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