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五十一章 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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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可不是這麼說!你可不要嫌棄做事。」
劉仙官只笑道:
「你不是一日日說這工作繁重枯燥?我原先的位置可是個肥差,我可是特地把這位置留給你,這事情又新鮮,又有奉承可聽,還能看一看下界的情況,豈不美哉?」
他收了袖子,佯道:
「你既然不願意,那便罷了!」
「大人且慢!」
一聽對方這樣說,盪江恍然大悟,這下可不困了,慌忙從桌邊站起來,擠出笑臉,道:
「小人方才是確認一二,大人吩咐的事情…甜也樂意,苦也樂意,再苦也甘之若飴,哪裏有嫌不嫌棄的道理,卻才知道是大人一片好心,心中感動得很吶!」
陸江仙曉得他慣會說奉承話,只道:
「我這頭時間匆忙,沒有時間與你多說,你只取了我的令牌,出了你這【聖清府秘藏玄七閣】,從天上順着路過去,自然能見到一座寶閣。」
「這些年與下界沒有聯繫,這閣中的人也少了,你只對應着令牌,順階而上,自有接應。」
盪江又要多問,陸江仙可不敢讓他開口了,提溜着劉仙官繼續道:
「我這就要啟程,閣下應有一道下界祭祀,你若是有空,立刻就去辦了。」
他說完這話,立刻告辭離開,盪江一路依依不捨地送出,到了院前,猶豫道:
「先前大人說閣中應有人鎮守,我才一日日守在閣中,我這麼一去,這地方便空了,莫不是要記我擅離職守之罪。」
「放心。」
陸江仙先前怕他到處跑,自己始終要捏人應付他,故意下的命令,只答道:
「你拿着我這令牌,只要是去執行公務,並非遊手好閒,四處亂逛,便算不上擅離職守,在兩處都可以安心呆着,來迴路上卻要抓緊時間,莫要逗留。」
他說完這話,快步離去,盪江出不得這院子,只能看着他消失在天邊,再去看那留在桌上的令牌,不過小臂長短,通體純白,繪的自然是銀白太陰紋路,極為華麗,一看就不是凡品。
他欣賞了一陣,看了看桌案上的那一本改了一半的功法,暗忖道:
「將餘下一點撰寫畢,便去看看。」
於是埋頭研究起來,才看了兩行,便等不住了,心道:
「先去看看,看過一陣回來,也好舒緩一番。」
他立刻起身,從閣樓下的小院之中出去,踏着雲飛行,取出那令牌,果然遙遙升起一點銀星,穿梭着流雲飛去,盪江緊跟其後。
不久雲消霧散,顯露出一座浩蕩廣闊的大殿來,龍盤鳳踞,無限風光,華麗至極,腳底下金色湖泊湖水漣漣,十二道白玉橋橫跨其上,往正中殿中通去。
盪江欣賞了一眼,只覺得兩眼生疼,連忙低眉不看,發覺白玉橋旁邊站了一排排金甲仙兵,甲衣輝煌,目不斜視。
盪江自然不敢與對方搭訕,估摸着這些仙橋自己也沒資格上,低頭一看令牌,果然要自己順着湖繞過去,於是低眉順眼,匆匆向前。
這座宮殿群落大得可怕,湖邊同樣有守衛,盪江眉毛也不敢抬,繞來繞去,順着迴廊深入,越發幽深,到了湖邊的一座宮門前。
這門前守着兩位身材更加雄壯的仙兵,這會兒終於有人抬眉來看他,盪江只把令牌舉起來,聽着其中一人道:
「原是太陰一府的大人,裏頭請罷。」
盪江連忙進去,穿過這宮門,裏頭倒是逐漸恢復為太陰一系的裝飾,地上隱約還有雪,這地方同樣不小,各處都很華麗。
他彎來拐去,卻從沒有放過打量的機會,這宮中的人還真不少,可一個比一個尊貴,仙將甲衣大多只比真誥差一籌,甚至還有幾個衣着相仿的,仙女流蘇飄飄,好不容易見到幾個仙官,一個個惶恐沉默,不敢說話。
盪江本就心思多,這麼一看,已經瞧出自己的地位了,只縮着脖子往前,到了一間小院中,兩側的侍女從外頭替他關了門,他才了鬆口氣。
這小院十分規整,地上是白玉鋪的磚,乾乾淨淨,分佈着四座玉白燈座,正中坐落着一圓池,深不見底,除此之外,再無他物,一眼看來,就不是用來居住的院子。
他把左右轉了一圈,手足無措,卻發覺手中的令牌驟然亮起,這圓池之水也迅速轉化為白盈盈之色,知道是有活要幹了,連忙湊上前去,往池底望。
遂見池中的白色退卻,如鏡子一般倒映,先是黑漆漆一片,馬上亮起一點微弱的光彩,似乎在極其隱秘之處,傳來恭敬的祈禱聲,如蜂般嗡嗡,漸漸清晰:
「下修遲步梓,虔備祭食,恭請太陰,上祈天官,以求禳凶除厲,仙業漭泱…」
盪江愣了愣,先前的緊張和不安驟然消散,一股得意伴隨着笑意衝上面龐,他一下抬起頭,笑道:
「我說是哪位大人,原來是我們的遲真人吶!」
他將靈識打入令牌之中,催動法器接應,池中的光影越來越真實起來,過了半刻鐘,這光華流淌而出,在院落中凝聚身形,化為一青衣男子。
這男人才站定了身形,發覺身邊的一切驟然變化,已經落在一院落之中,且驚且疑,一抬眉,發覺眼前還站着一位淺碧色眼睛的青年仙官,衣上繪太陰紋路,雖然看上去品級不高,遲步梓反應卻極快,立刻拜道:
「小修見過大人!」
盪江的嘴咧得合不攏,笑容堆得快要從臉上掉下來,只道:
「遲大真人!你睜眼好好看一看…我是何人?」
遲步梓稍稍一愣,抬眉去看,此人雖然年輕,舉止卻頗有老態,透露着股熟悉之感,叫他忍不住遲疑起來…
遲步梓還真未見過盪江本尊,當年與此人糾葛,總是在身軀之中爭奪,即使盪江佔據上風,也同樣是他的身軀,換了個主人罷了,可他極為聰慧,暗忖起來
「我在這頭有可能認識的人…好像也只有那頭蠢驢罷了…雖然這人長得沒有蠢樣,可語氣卻同那頭蠢驢一模一樣。」
於是試探道:
「盪江道友?」
他都不需要盪江回答,只看那蠢驢臉上的得意笑容,便已經明白,挑眉道:
「呦…老東西在這頭還有點地位嘛?」
明明是不得不低頭的境地,遲步梓卻沒有半點畏怯,而是半笑半罵地問起來。
果然,盪江哈哈一笑,佯怒道:
「好你個魔徒!竟然對我堂堂華素元明太陰一府的仙官無禮?」
對方說得威風,遲步梓卻不怕,他對人性頗有把握,多年下來早就對盪江了如指掌,對付這一類人,低聲下氣反而讓對方壯了膽,就是要且笑且罵,渾然不懼。
更何況在東海這麼多年的互相算計,說仇是仇,可仙君在上,哪裏會讓盪江真的隕落?說的好聽是歷練,是仇還是情誼,不過他遲步梓一個態度的問題。
而他遲步梓是仙君親自賜法的人,盪江豈能害他,當下立刻笑道:
「還裝甚麼!我看你這一身服飾,上了天也就當個小官罷!」
盪江正被他說中,氣息一窒,罵道:
「天上一個官,比你地上真人威風多了!」
遲步梓立刻明白了。
『這蠢驢在這什麼天上過得是真不舒心。』
遲步梓理所當然地認為對方的『天』是【安淮天】、【淥語天】一般,乃是洞天的天,正是堂堂仙君的洞天,而什麼華素元明太陰,就是一仙門仙司,用三言兩語打聽清楚對方處境,便默默掃了一眼院門,心中生疑:
「怎麼不見他人…仙君洞天…接觸來接觸去,只有個盪江…」
口中則朗聲道:
「你莫要多說,我可是按着仙君的吩咐行陣設祭,你哪來的膽子攔我?」
這一聲可把盪江嚇壞了,連忙拉他袖子,低聲道:
「你嚷什麼嚷!大人賜你個接引陣法,還真把自己當回事了…外面的不是仙官就是仙將…招惹了禍端,我可保不住你!」
遲步梓微微眯眼,立刻把態度轉換到與對方一線,低聲答道:
「我對這洞天不熟…今後可都是你接引我?我好不容易得了一隻紫府妖物,好歹是紫府,想必在洞天也算是不小的資糧了,你我皆有益處,你得保着我這功勞上去,你若是把我這功勞吞了、或是保不住,今後我們還有什麼可談…」
盪江也知道他聰明,可沒想到他倏忽之間能想出這麼多彎彎繞繞,一時間被問懵了,答道:
「我按這令牌中的反饋,確實有你功勞,還要到主殿中為你述功,你可有什麼要求賞賜的?」
遲步梓立刻兩眼放光,答道:
「就…就是你當年攜帶在身上的那仙位傳承…你可還記得?我那一道『丑癸藏』…還是用了你那東西才煉成的!只求那東西,不須別的了!」
盪江也不知這東西有沒有,皺眉道:
「這東西也是天上賜的,本就與紫府有關…我在天上頗有人脈,認識一位尊上府中的高官,問一問無妨。」
「可我依稀記得…當年你是有了『丑癸藏』的築基功法和靈氣,修出了仙基,卻沒有紫府篇幅,未突破成神通,靠着那寶物感應突破…」
他這麼一說,遲步梓也皺眉起來,顯然也發現了不對,果然見盪江道:
「可是如今你要修『洗劫露』,連仙基都沒有,與當時並不相同,萬一寶物浪費了…你哭也沒處哭去…」
「也是…」
遲步梓皺了皺眉,可當時他得了賜法,只知道可能可以重續道途,其餘一概不知,如今來到此地都在他的意料之外,怎麼能想這麼多?如今明白局勢,立刻反應過來:
『不錯,『洗劫露』並無着落,更何況太青是不希望看到我突破的…我不修成『洗劫露』還好,第五道神通一旦修成了『洗劫露』,沒能在太青回來之前突破…那就要死無全屍了。』
他暫時沉默下來,盪江則低聲道:
「要不求些別的…我看管功法,天上肯定不缺靈氣,可以先為你求得『洗劫露』的紫府功法和靈氣,你自己去修即可。」
遲步梓如今的心態已經變了,搖頭道:
「不對,要來我也不敢修,並無用處。」
雖然知道面前的這人最愛吹牛,遲步梓當下也只能咬咬牙,回答道:
「你在天上不是有人脈?替我問一問…你也明白我的實力手段,倘若我在洞天外修成了金丹,對你也是再好不過的事情…就算是引薦我入洞天,也能讓你受益良多。」
盪江默默點頭,就算天上再華奢,金丹真君也是有排面的,尋常日子上天,找個仙將、小神喝喝茶,對方都要賞臉…也頗有心動,只道:
「那位可是厲害人物,只是看在我面上不會拒絕,能替你問問…」
遲步梓將信將疑地點點頭,問道:
「可我如何回去?回去了以後又要如何再見你?總不能回回抓一隻紫府妖物罷?我又不是金丹真君。」
盪江搖頭道:
「你往池裏一跳就能回去了,我已經用令牌錄入了你的功勞,以後要上達此處,用神通催動陣法,便能以靈識抵達,只是不能如今日一般真身進入,只能傳念罷了。」
「無妨。」
遲步梓嘆了口氣,似乎已經準備走了,邁了一步到這池邊,一隻手按上池邊的玉白燈座,感受着真實的觸感,摸一摸儲物袋,這才發覺打不開。
這青年的神色一下子放緩了,他原本輕快的步伐突然停住,轉頭道:
「可否見一見外頭風景。」
盪江沒有察覺什麼,只冷笑道:
「我怕嚇死你!」
於是帶他來到院前,輕輕推了門,便見寒雪街道,明月燈台,處處皆是金蕊月桂之紋,還能看見天上有白袍修士飛過,再往遠處看,天空中還有隱隱約約的金殿樓台,還有橫跨天際的白玉橋。
遲步梓眯眼看着,終究沒敢邁出步去,只轉身回來。
『外頭出不去…這院中也沒有什麼可以帶的。』
這青年眸色青青,很細緻的觀察了一周,笑道:
「盪江道友,你這衣袍倒是華貴美麗,不如送我一件?」
盪江奇道:
「你發什麼瘋,這東西也是你能拿的?」
遲步梓笑了笑,沒有應他,只邁了一步,看了一眼那白玉般的明月燈座,燈座密閉,見不到裏頭的東西,腳底下玉磚貼合,也沒有任何雜物。
他露出誠摯的笑容,頗為鄭重地道:
「盪江道友,我凡間人不識天上物,不知能否取一伴手之物歸去,平日裏觀看欣賞,也好知道自己是來過洞天的人。」
盪江聽他一說,只覺得頗有面子,哈哈一笑,連連點頭道:
「這自然可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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