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 第556章 李二的謾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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貞觀十一年,七月。
長安城一片素縞。
作為大唐帝國的開國之君,李淵的葬禮自然不能輕待,哪怕是李二也得重視。
一切的喪葬的安排也都是遵循的最高規格,各地的藩王宗親也在陸陸續續的趕回長安。
而諸如教坊司這些煙花之地,在國喪之際也都紛紛閉門不開。
可以說,李淵生前沒有享受過的殊榮,在他死後,倒是一個不落的都享受到了。
皇宮中,李二一身縞素,滿臉的悲痛,看着大殿之上的眾人,哀聲問道:「父皇駕崩,乃是我大唐莫大的損失,此番葬禮,禮部要認真對待。」
最看重李淵喪事的人,其實莫過於他。
還是那句話,孝大於天!
這話真不是隨便說說的。
而且,尤其是他
「陛下放心,禮部已經將一切準備妥當。」李孝恭聞言,也是立馬站出來躬身說道。
這幾天,說起來就他們禮部最忙。
當然,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只要攤上了這種事兒,那就是他們禮部的活,躲都沒法躲。
「司天監呢?」李二繼續問道。
「回陛下,司天監這幾天已經挑出了幾個日子。」說着,房玄齡就從袖籠中拿出一張紙條,讓內侍交給了李二。
李二隻是看了一眼,就明白了。
「讓司天監再看看。」
對於李二的反應,房玄齡是一點兒不意外,當下就躬身領命。
心說,這次司天監的那些傢伙,總算是欠了老夫一個天大的人情了吧?
「陛下,此番諸王進京,微臣恐出什麼差池,要不要提前做些什麼安排?」侯君集見狀說道。
作為兵部尚書,這是他的職責,但要是沒有李二的首肯,他也不敢私自調兵。
可諸王進京為先皇奔喪,縱觀歷史那也是絕無僅有的,根本就沒有任何經驗可以汲取。
所以說,他有所擔心倒也正常。
當然,他這會兒也有給李二表忠心的意思。
自從李二那道傳令天下諸王回京為太上皇奔喪的旨意明示天下後,他就意識到自己當初打的那個如意算盤好像落空了。
這李承乾只要一回來,就算暫且能保住太子之位,但未來堪憂啊。
普通人都尚且不會把雞蛋放在一個籃子裏,更何況他們這些人。
李二聞言,沉吟了片刻,也是點了點頭,道:「那愛卿就辛苦一下,不過如今是國喪,想必也沒人敢造次,若是真有人不知死活,偏要在國喪期間搞風搞雨,那朕也只能成全於他!」
對於自己的那些兄弟,李二雖然一直戒備,但也真不曾擔心過。
就如今的大唐而言,除非自己老眼昏花了,否則誰也沒有機會。
「陛下,如今太上皇駕崩,殿下和趙王回京之後,應當如何安置?」就在這時,魏徵出班問道。
他這麼一問,眾人也都是豎起了耳朵。
都是聰明人,誰還不知道李二此舉意欲何為?
「國喪期間,自然是一切按照規矩來。」李二說道,「在外,朕自然承認他們新的身份,畢竟那是他們憑自己本事掙的。
但既然回到了大唐,那他們也該認清自己的身份。」
這話暗示的味道就很重了,眾人聞言,也算是大致摸清楚了李二的心思。
而魏徵卻是一臉的無奈,他終究是沒想到李二居然會有這麼一手。
說起來,他這會兒的心理也是矛盾異常。
之前李承乾強勢的時候,他覺得李承乾太冒失了,還需敲打和歷練。可如今,李二翻手為雲覆手為雨,一出招就讓李承乾多年的努力付之東流,他又愁緒了。
魏徵就是這麼一個人,當即就說道:「那國喪之後呢?」
聽他這麼一說,眾人都是一驚,心說,還得是魏徵!
這話,估計也就他敢問出口了!
這不是在逼李二麼?
李二聞言,一臉怒容地瞪着魏徵,這老匹夫,就這點兒讓人厭煩,若他不是皇帝,真想在這最高興的時候,扇他媽一巴掌。
不過這話他卻是沒有回應,也不需要回應。
對他而言,李承乾那小子,若不趁着這次機會好好收拾收拾他,今後真就拿他沒招了。
關鍵是,李承乾已經威脅到了他的權利,這是他無論如何都不允許的。
莫說只是一個兒子,就算是他親爹,不也一樣被他趕下台了麼?
當然,其餘人也沒多言,就連斥責魏徵的人都沒有。
李二這一手,讓他們也是猝不及防。
畢竟,他們各家可都有子嗣在大明,當然,在朝的這些人,除了魏徵,送到日月山的都不是各家的嫡子,對各家而言,影響倒也不大。
至於魏徵,眾人倒是不會以為他是在為自己的兒子擔心,就連李二都沒有這麼認為。
這個傢伙,雖然很多時候讓人厭煩,但那人品還是很堅挺的。
「陛下,太子殿下好不容易走出了一條不一樣的路,實在不應該就此荒廢啊?」魏徵見李二不開口,繼續說道,「儲君之爭,本就殘酷,殿下就是不願意見到兄弟相殘,當初才離開了長安,如今,殿下雖尚有不足之處,但終歸還是成長了許多,陛下又何必」
「放肆!」都不等魏徵把話說完,李二頓時就怒喝了一聲!
他是真的惱了。
你含沙射影誰呢?
兄弟相殘,你是想提當年的玄武門麼?
眾人聞言,皆是一言不發,最多也就是偷偷看看魏徵那一臉堅毅的表情。
該說不說,雖然他們很多人都厭煩這傢伙,但也是真佩服這傢伙。
要說到勇,一般人還真不敢與之相比!
而魏徵卻是一臉的無畏,梗着脖子,繼續說道:「陛下,大明還有數以百萬計的子民,就算是為了他們,也還請陛下三思才是啊!」
「哼!」李二聞言,冷哼一聲,「不知朕做了什麼,魏卿就讓朕三思?
高明縱使回京,也不過是為其阿祖服喪?這難道也是朕的錯?
簡直荒謬!」
李二是真有些心寒,他還什麼都沒做呢,屎盆子就扣他頭上了,你魏徵連這點兒時間都等不起了麼?
不是說他會回心轉意,關鍵是,現在這當口,他是真的什麼都沒做,至於之後他會不會這麼做,姑且不論,現在伱魏徵憑什麼用朕尚未做過的事來指責朕?
憑什麼啊?
「微臣失言。」魏徵也不是只會一味的剛,當即便躬身說道,「也是微臣小人之心了,想來以陛下的胸懷,又豈會坐視數以百萬計的百姓重新陷入混亂之中?」
聽到他這話,李二鼻子都氣歪了,正當他準備出聲斥責的時候,一小黃門急急忙忙地跑了進來說道:「陛下,日月山急報。」
「日月山?」李二聞言立馬猜到了,「想必是盧正卿的急報,速速呈上。」
眾人見內侍將一密信交到李二手上的時候,一群人都有些不解。
這時候日月山的急報?
莫不是盧正卿跟着殿下一起回來了?
這般想着,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沒有個準確的答案,心裏就更犯嘀咕了。
可就在這時,李二看完盧正卿的急報,臉色更加難看了。
不過因為之前魏徵已經觸怒了這位,所以眾人也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
「陛下,可是日月山發生了什麼變故?」房玄齡見狀,當即問了一句。
「諸卿自己看吧!尤其是魏卿,一定要多看兩遍!」說罷,李二氣呼呼的就將奏章丟了下去。
房玄齡見狀一愣,有些尷尬,心說老臣做錯了什麼?
一直侍候着李二的內侍自然不會讓房玄齡去撿這份奏章,當即就走了下去將奏章撿起來恭恭敬敬的交給了房玄齡。
一瞬間,眾人便又朝着房玄齡圍了上來,大家都好奇啊,好奇究竟發生了什麼,讓李二如此失態。
可就在房玄齡打開奏章片刻之後,不管是房玄齡,還是圍着房玄齡的眾人都愣住了。
「吐蕃竟然在這個節骨眼兒上北上攻打大明?」侯君集下意識的就嘀咕了一句。
這一下倒好,幾乎朝堂上所有人都聽清楚了。
不過侯君集卻是在心底暗暗鬆了口氣,因為李承乾親征了,回不來了,那他當初的投資就不算失敗。
不然的話,他可就不是白搭一個閨女這麼簡單了。
「這」房玄齡看完奏章,也不知道該說什麼,看了一眼魏徵,當即就將奏章遞給了魏徵。
他知道,李二其實就是想讓魏徵看看。
在魏徵接過奏章的時候,房玄齡也在心裏琢磨,李承乾此舉雖然看似對他有益,但綜合的來說,對大明和大唐兩國而言,卻是無益的。
如果只是站在他的立場來看的話。
他其實並不在意這太子之位究竟誰來坐,至少現階段,他還沒有下注的意思。
畢竟李二如今春秋鼎盛,這麼早就圖謀着輔佐儲君,李二該怎麼想?
再說了,他年紀比李二還大,可能他死了李二都沒死,他圖謀這些,也確實過早了一些。
不過該說不說,眾人在看完奏章之後,都覺得李承乾的運氣不是一般的好。
這個節骨眼兒上,吐蕃哪裏是進犯大明啊,簡直就是挽救了李承乾的政治生涯!
說句吐蕃是李承乾的大恩人都不為過。
「眾卿怎麼看?」李二嘆了口氣,問道。
「從情理上來說,此番殿下無法回京,倒是可以理解。」蕭禹當即就站出來說道,「畢竟大軍來犯,在這個節骨眼兒上,大明離不開殿下。」
其餘人等也是紛紛點頭。
他們其實本來就不贊成李二在這個時候召李承乾回京。
只是李二剛好擇了這麼一個好時機,他們也沒法阻止罷了。
如今,李承乾回不了大唐,對他們而言,也不是壞事。
畢竟,李承乾要是被困大唐之後,會不會再發生一些他們不可控的變數,那就尤未可知了。
不管怎麼說,大明終究是有數十萬控弦之士,要是他們鬧騰起來,那絕非是小事兒。
李二也點了點頭,道:「的確是情有可原,不管怎麼說,高明如今也是數百萬百姓的希望,在這個節骨眼兒上,他要是丟下了自己的百姓,朕也會失望。
雖然孝道有虧,但作為一個王,有些時候,也必須學會取捨。」
縱使李二心裏再不舒服,這會兒也只能說出這麼個所以然來。
他也無法,總不能讓李承乾在大明有滅國之危的時候,讓人回來奔喪吧?
真要是因為如此,大明被吐蕃所破,那他李二都難逃其責。
說到底,如今大唐的這些人,包括他李二在內,都將大明看做了大唐的一部分。
「魏卿如今還有什麼可擔憂的麼?」說着,李二看向了魏徵。
他這會兒是真想看看魏徵的笑話,就你還擔心他?他用你擔心?他粘上毛比猴都精,你擔心得着麼?
「哎」魏徵長長地嘆了口氣,半晌才說道,「是微臣妄言了。」
他能說什麼?
這對父子,就沒一個省油的燈,這邊剛出招,那邊反過來就回一招,真就是他們這些臣子夾在中間擔驚受怕的受這夾板氣。
「罷了。」李二擺了擺手,終究是興致缺缺地說道,「都散了吧,如今,我大唐還是先處理好我大唐的事兒。
大明啊,鞭長莫及啊」
說完,李二起身就走,不管是聽他的語氣還是從他神態上的反應來看,他都有些興致缺缺。
而等他走了後,大殿之上眾人也是亂鬨鬨起來。
「這事兒鬧得」有人嘀咕道。
還有無數人在那裏嘆息。
也不知道他們嘆息個什麼勁兒。
「房僕射,你給透個實底兒。」有人纏着房玄齡,用手指了指上方,問道,「是不是要變了?」
「一派胡言!」房玄齡見狀,頓時就冷着一張臉,斥責道,「不過是大明遭遇到了吐蕃的進犯,殿下不得不親自坐鎮,怎麼到了你們嘴裏,就如此不着調?」
說着這話的時候,房玄齡自己的底氣都有些不足。
眾人聞言,也是不信,在場的又沒有傻子,吐蕃來襲?
真有這麼巧的事兒?
而回到甘露殿,李二將所有內侍和宮女都趕了出去,一個人靜靜地坐在那裏一動不動。
放心,他沒那麼容易被氣死
這會兒,他雖然憤怒和不甘,但更多的卻是自責。
是的,你沒聽錯,他真的破天荒的自責了起來。
他想不明白,自己並沒有表現什麼惡意,為什麼李承乾防他就跟防賊一樣!
真的,他想不明白!
我他媽是你爹!
你親爹!
你他媽就是這麼孝敬你爹的?
內心裏,李二憤怒地咆哮着。
當然,這話他也只能在內心深處咆哮一番,作為一個帝王,如此粗俗不堪的話語,又豈能掛於嘴邊?
可能這就是當皇帝的無奈吧,想痛痛快快地罵一場都不行。
「」深呼了一口氣,李二搖了搖頭,他突然意識到,縱使自己富有四海,但作為一個父親的話,簡直失敗得不能再失敗了。
「哼。」也不過是片刻的功夫,李二那罕見的自責終於消散,冷哼了一聲,自言自語道,「朕這輩子,戰過王世充、敗過竇建德、斬過親兄弟、也斗過阿耶,如今,終於要和自己兒子較量一番了麼?
也好?
朕正愁沒有一個像樣的對手!
那就讓朕看看,今時今日的你,究竟有了幾分斤兩吧?」
一句話說完,李二重新恢復到精神抖擻的模樣。
什麼狗屁的自責,啊呸,早就不知道被李二丟在了哪裏。
既然李承乾已經選擇了,作為他老子的李二,豈能退縮?
當即親自推開甘露殿的宮門,一招手,早已恭候在此的密諜司內侍便走了進來。
「去查。」李二直接說道,「朕要知道,此番吐蕃勾連蘇毗出兵北上的具體事宜,另外,此番大明和吐蕃的大戰,朕要掌握所有的情報!」
密諜司的那老內侍聞言,當即就躬身告退。
「來人,筆墨紙硯準備。」
隨即,李二又開始伏案疾書。
他這會兒寫的是幾封密信,倒不是寫給李承乾的,不過信的內容終究是離不開李承乾這三個字。
既然李承乾不願意回來,不管是出於什麼理由,李二都得接受這個事實。
而在李二安排對策的時候,後宮裏,長孫皇后也收到了消息。
談不上高興不高興,聽到外朝傳來的消息後,長孫皇后仍舊是一臉的古井無波。
對於她而言,李承乾回不回來,她並不在意。
很多事情,並非她能決定的,但她卻又很清楚,只要她還活着,很多事情,又是她能左右的。
這些年,她看着自己的夫君和自己的兒子明爭暗鬥,她雖然從未說過什麼,但心裏還是清楚。
要想某些不可言之事不發生,只有自己活得更久一些,只要自己能活得夠久,很多事情都不會發生。
這也是她從竇皇后身上汲取的教訓。
該說不說,當年輔佐李二發動玄武門事變,倒是給她提供了很多可以吸取的經驗。
「什麼時辰了?」長孫問道。
宮女低聲道:「該是娘娘健身的時候了。」
「嗯,那便準備健身吧。」長孫聞言,便站起了身。
所謂健身,也是前些年李承乾送來的一套健身操。
有用無用不好說,反正是自家兒子送來的,長孫堅持了一段時間後,總覺得比以前身子骨硬朗了一些,也就一直堅持了下來。
如今的長孫皇后,呵呵,那真就是一個養生達人!
生活健康得沒話說。
一來是她自己這般想,二來是李承乾也這般想。
兩人雖然沒有具體就此事溝通交流過,但目的確實不謀而合。
「還別說,自娘娘練了幾年的健身操之後,加之殿下送來的藥丸,這兩年娘娘氣疾的毛病都好了不少。」
長孫聞言笑了笑,她也有這種感覺。
這般想着,長孫看向了宮外的方向,也不知道她在看什麼。
最近休了長假養病,舒服!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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