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029章 賤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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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後世,一個稍微大點兒的鎮子都比這涇陽城有牌面。
不過麻雀雖小,倒也五臟俱全。
「大哥,那個是什麼?」大街上,長樂一隻手拉着李承乾,一隻手咬在自己嘴裏,看那樣子,顯然是動了饞心。
李承乾笑了笑,說道:「弄了大哥給你做好吃的,咱不要那個。」
他也識不得那婦人做的是什麼,也不是不相信那婦人的手藝,關鍵是那婦人一雙黑黢黢的手,頓時就讓他沒了食慾。
這年頭的衛生條件,哪怕是大戶人家,跟後世也有着天壤之別。
不是他矯情,關鍵是這年頭生病了,哪怕是再小的問題,都可能要了人命。
畢竟,唐朝的醫療條件,跟後世可沒得比。
一聽李承乾這話,長樂小嘴頓時就嘟了起來,一臉的不高興。
本來今天跟大哥上街,她還是很高興的,以前可沒這樣的體會,這一出門就見到了各式各樣新奇的東西,也讓她淡忘了離家的憂愁。
結果,自己剛開口,大哥就拒絕了,這讓長樂心裏老大的不愉快,眼淚都快從眼眶裏奪眶而出了。
見她這般,李承乾拉着她的手輕聲說道:「不是大哥不給你買,你看那嬸嬸的手,黑黢黢的,你放心吃進嘴裏麼?」
出生皇家,終究要比市井中人更加體面,當長樂再看了眼那婦人的手時,立馬搖了搖頭,但搖頭的同時,又有些遺憾的多看了兩眼。
「殿下身份尊貴,自然是瞧不上這市井之人,但殿下可知,這市井之人又何嘗願意如此,若非生活所迫,誰又願意操此賤業?
倘若國泰明安,風調雨順,身有寸縷尚且遮羞,家有餘糧足以果腹,又有幾人甘願為那五斗米而折腰?」
就在李承乾兄妹閒聊之時,一個聲音從他們左側傳了過來,說話間,人便已經來到了李承乾跟前,拱手作揖。
護衛在李承乾身後的趙岩,聞聲走到李承乾身旁,低聲道:「這人是涇陽知縣,崔明遠。」
說話間,就和其他兩人,將李承乾兄妹護在了中間。
對於這個人,李承乾算不得陌生,至少在他們昨晚的商議中,這人的名字就屢屢被提及。
只是他也沒想到,會是在這樣一個環境下,遇到涇陽的父母官,聞言,鬆開長樂的手,這才拱手道:「謹受教。」
他表現得很謙卑。
但他越是謙卑,崔明遠就越是迷糊。
從昨天長安傳來的消息來看,他們這位太子殿下,性格狂悖,而且每每有驚世駭俗之言。
這樣一個人,不應該表現得如此謙卑才是?
他雖然不喜崔浩,但對於崔浩的能力,他是認可的。
若非如此,崔浩又憑什麼能在他眼皮子底下將兩成的良田,改寫到崔家名下?
而就連崔浩都覺得難以對付的太子殿下,真的就是如此謙卑之人麼?
一時間,他有些愣神。
「縣令大人是否覺得我與傳言中不一樣?」見崔明遠沒說話,李承乾笑着問道。
崔明遠回過神兒,點了點頭,說道:「確實不一樣。」
他每天都有在城裏或者城外轉轉的習慣,主要還是為了更好的了解老百姓的生活,不管怎麼說,他都是一個務實的官員。
今天也是如此。
其實,他一早就發現了李承乾一行人,但一直沒想和他有什麼交集,只是當李承乾說了那番話後,這才忍不住開了口。
至於說,他這個七品小官怎麼識得當朝太子,這就不足外人道了。
「沒什麼不一樣。」李承乾重新牽着長樂的手,說道,「縣令大人若是也如同他人一般咄咄相逼,自然會發現我與傳言中沒差別。」
李承乾很清楚,他可以狂悖,也可以囂張,但這一切都得有個原由,這一點很重要。
崔明遠點了點頭,出生皇室,貴為當朝太子,哪怕只有十來歲,他也不可能真的將其當做一個孩子去看待。
「當真是聞名不如見面,殿下……」
崔明遠話都沒說完,李承乾打斷道:「就別稱呼殿下了,當我踏出太極宮,走出長安城的時候,便不再是什麼殿下,容我自我介紹一番,我姓李,名承乾,字高明,縣令大人稱我高明便是。」
他沒想過改名什麼的,倒不是說什麼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這類屁話,只是他很清楚,這個名字在關鍵時候能救命。
「公子說笑了。」崔明遠當然不會稱呼他高明,他是一個標準的儒士,上下尊卑之類的儒家禮儀,被他看得很重,「陛下一日不下發明詔,公子依舊是我大唐太子。」
「不說這些。」李承乾不願意和他在這個問題上糾纏,說道,「不知道縣令大人今日尋我,可是有什麼指教?」
崔明遠有些尷尬,他也就是剛剛見李承乾對老百姓的謀生手段頗為不屑,這才開了口。但真要說是有心尋他,這純屬扯淡。
對他來說,李承乾途徑涇陽城,只要不在他的治下搞風搞雨,他權當不知道。
他既不想牽扯上朝堂上的紛爭,也不願意因為李承乾損壞涇陽百姓的利益。
他的眼裏,只有這不大的涇陽城。
但是這會兒,李承乾這般問,他倒是不能這麼回答,沉吟了片刻,崔明遠才說道:「公子之心胸,吾輩不及。但公子自幼錦衣玉食,對底層老百姓的謀生手段卻是多有誤解之處。」
聽他這麼說,李承乾笑了。
對於崔明遠這個人,他不了解,但昨天趙岩幾人也在城裏打聽過,別的不說,這崔明遠的官聲卻是很好,老百姓對他也很是信服。
不管他是不是崔家人,至少憑這一點兒,就值得李承乾對他刮目相看。
其實,李承乾還是對唐朝,尤其是唐初時期的士族有些誤解,可能是曾經小說看多了,反正在他以前看過的小說里,這些士族沒幾個是好的。
但不得不承認,這個年代的讀書人,真沒幾個大奸大惡之徒,最多也就是為了家族蠅營狗苟,真要說起來,其實也是人之常情。
「縣令大人言之有理,我的確從小錦衣玉食,沒有體會過底層老百姓的謀生之艱,確實不應信口胡說。」
李承乾的姿態放得很低,聽得崔明遠頻頻點頭,讀書人都有個爛習慣,就是希望自己的說教能讓當事人心悅誠服的接受。
單從這一點來說,崔明遠就覺得這太子還不錯,能聽人勸,可能有些時候行為狂悖了一些,也不過是孩子心性罷了。
但就在他這般認為的時候,李承乾話音一轉,又說道,「但如果知縣大人覺得我剛剛所言,不過是因為那婦人操持賤業而使我對其輕慢,那可就冤枉小子了。」
說完,李承乾就笑意盈盈地看着崔明遠。
崔明遠明顯詫異了一下,雖然李承乾語氣平和,但言語中透出的意思卻是一點兒不平和。
「公子此言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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