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二章 別等他們真的老了

    陸江這小子不喜歡穿防曬服，也不在意是否肌膚被曬爆皮，若不是曹曦雨要求，他可能連防曬霜都不去塗抹。

    大熱天，景點裏人頭攢動全都是人，他穿着一雙人字拖，沙灘褲，上身只着一件黑色背心，大汗淋漓的同時，儘管他個子不高，可那雙臂到肩部到脖頸呈現出來的肌肉狀態，搭配那大腦袋，別說長得有多凶，至少在人群之中，看到他，大家會下意識的內心產生一個念頭，別跟他發生衝突。

    有這樣的潛意識暗示，往往開路的工作是他，而壓後不讓人擠到周興蓮幾人的工作，就交給了祝喜春，接近190的身高，又高又壯，人擠人的地方，擠到他的人都覺得自己碰到了一堵牆，沒有撞倒南牆的實力，最佳選擇是讓開繞路而行。

    這些地方，魏濤和曹曦雨都來過，曹海洋周敏當年也來過，只是時間過了很久，很多地方都陌生了。

    周興蓮則是第一次來燕京，對這裏，每一個人都有特殊的嚮往，那些存在於記憶里的地名，過去只在影視劇中看到過，親自來經歷，失望居多，但最重要是自己真正看過了。

    十塊錢最便宜一根的雪糕，吃過了，你不能說它貴，因為它不是強制消費。

    平日裏在松江看不到的外國人，在這裏幾乎抬眼就能看到，各種膚色各種長相。

    那些在民眾之間響噹噹的地點，每到一處打卡，拍上幾張好的照片，實際上是可以得到遊玩的滿足。

    在燕京四年，曹曦雨很清楚，名氣大的那一些，還真就不是最好的，像是軍事博物館，在旅遊景點的序列內，不排在前面，卻非常值得一去。像是大柵欄和王府井這樣的地方，你看到的是人，看到的是文旅文化爆發的痕跡，而那些過去的老東西，留下的已經不多了。

    王府井帶着他們走馬觀花，到是在大柵欄，在一些百年老店裏，布鞋、茶葉、衣帽、絲綢旗袍，價格昂貴，卻不會在魏濤考慮範圍之內，出來時，大包小裹。

    至於吃……

    除了全聚德，實際上也沒什麼必吃榜單，都是魏濤和曹曦雨領着大家吃什麼就吃什麼。

    每天的行程安排並不滿，早上八九點鐘在酒店安然悠哉的吃好早餐，車子就停在樓下等着，堵車這件事不考慮，要麼透過車窗看看風景，只要沒有上廁所的壓力，在座椅舒適的車中，吹着空調，看着電視，看着風景，每天不會產生路途耽誤太多的念頭。

    上午逛累了，中午這一餐會選擇吃的悠閒，也不怕耽誤時間，反正節奏就是慢，在路上車內足以讓大家得到足夠的休息。

    多數人都是在擁擠的座位里，不舒服的句僂着，周興蓮等人，都是在航空座椅內，前後足夠寬敞，放倒座椅躺下來都能休息。

    不是所有座椅都如此舒適，還要保證車內的座椅數量，除了周興蓮冷叔曹海洋和周敏四人，就連魏濤和曹曦雨也只是坐稍微舒適的座椅，其他人，也都差不多，車內還是坐得很滿。

    基本上，算上晚上，一天三到四個地方，連續幾天，品嘗小吃，品嘗大餐，知名景點都去了個遍，帶着攝影師這件事是魏濤覺得最明智的事情，還沒有洗出來的，只是晚上加班整理了一下傳導到筆記本電腦里，大家就看得津津有味，周興蓮說着回去之後一定要全部都洗出來。

    遊玩很累，但魏濤和曹曦雨都很高興，曹曦雨的年紀還小，魏濤卻已經是兩世為人，子欲養而親不在是最大的痛苦，當你成功了終於有時間之時，卻發現你想要孝敬的老人已經邁不動腿吃不下好東西，那也是一種悲哀。

    趁着他們還年輕，趁着他們還沒有踏入老年，趁着他們在這樣一個突然覺得小鳥離巢有些失落的時候，多陪陪他們，不止是見一面，不止是吃頓飯，不止是在一個城市裏總見面。

    是我們今天忙碌的事情是一件事。

    是我們今天做的事情都在一起。

    是我們聊天談論的話題即將是我們一起做的事。

    這才是陪伴。

    去哪玩，吃什麼住什麼，真的是他們最在意的事情嗎？

    魏濤給了曹曦雨一個眼神提示，後者看到了雙方父母在觀看筆記本上的照片時，停留時間最長、臉上笑容最滿意的時候，一定是看到跟孩子們的合影，背景是什麼不重要，拍的好壞不重要，重要的是跟孩子們一起拍照。

    「謝謝。」當晚，曹曦雨躺在魏濤的懷中，喃語一聲她現在這個年紀還體會不到的感謝。

    她這個年紀，正是離開家遨遊天下的時候，正是回到家裏還喊着媽媽給自己做飯洗水果的時候，正是覺得自己終於長大可以做主自己生活的時候。

    卻不知道，這個年紀，正是父母開始感受到了老年正在向他們走進的時候，正是覺得家裏空落落有了失落感的時候，正是我不再是孩子一片天不再為他把舵人生方向的時候。

    一次旅行，不能根本解決問題，卻能讓他們在開始感覺到身體是拖累之前，能跟孩子們一起在水立方的廣場前，在攝影師的安排下，臉上掛着燦爛笑容跟着孩子們一起蹦起來去抓拍合影。

    每天一起聊天，一起討論吃什麼去哪玩，一起面對不滿意的地方去吐槽，一起討論我們熟悉了解的話題，一起穿着青春的走進鳥巢去參加開幕式，一起去幾個不同場館觀看喜歡的體育項目比賽。

    每個人，選擇一個，然後所有人都要陪着一起去，還要提前做功課，至少不是門外漢，要看得懂這比賽。這是幾天旅行後，六個人形成的默契，大家的要求都是為了讓這一次的旅行，擁有更多美好的回憶和更多的笑容。

    回程沒有坐飛機，而是乘坐車子，分為兩天返回松江，晚上找一個城市隨便落腳休息，每天五六個小時的車程。

    即便是這樣，回到松江之後，除了曹海洋身體底子在，那三位專門到溫泉度假村去泡了泡，好好做了一番按摩理療，回家休息了兩天才感覺身體緩過來。

    曹曦雨有了改變，她更多回到自己家裏，也會等到魏濤有空的時候拉着他一起多到『鮮時光』去參與到蓮姨的生活，也終於理解了，為什麼魏濤之前只要是有時間，晚上就回到安順街『鮮時光』去吃飯。

    母親每天到了傍晚時分，會有一個盼頭，會給自己每天設定一個目標，我兒子如果不忙，我晚上要給他準備晚飯。

    ………………

    安順街一號的大門前，魏濤的車子剛開進院子，他就示意陸江停車，按開車窗，看着在大門外正探頭探腦的一道身影。

    剛剛自己車子過來時，對方蹲在牆角下，看到車子來了，才起身探頭探腦。

    四目相對，對方臉上露出了謙卑的笑容，點頭哈腰的衝着魏濤揮手。

    魏濤打開車門下車，看着那短短几年就已經老態畢現的身影，可恨之人你也不能完全否定他也有可憐之時。

    「進來吧。」

    魏濤不發話，門房的老董不會放他進來，保安也不會讓他進來。

    大門一側，有涼亭，魏濤坐下來，看着對面謹小慎微坐下來的男人，那張老臉，你很難把它和幾年前訓斥女兒囂張跋扈的樣子聯繫起來。

    「關大軍，你該知道，當初自己走掉房子賣掉完全讓女兒自生自滅時，她跟你就沒有什麼關係了，不要說什麼養育之恩，好似從小學三年級開始，她就在自己照顧自己，六年級開始，她就能夠賺錢養活自己了，甚至去干農活栽稻子收包米到山裏去采野菜，還供給了你的酒錢和牌桌上的錢……」

    側門處，何勝利拖着瘸腿，緩步走過來：「這傢伙在安順街繞了幾天，也靠近周姐的店。」

    言外之意，對方還是守規矩的，不然他早就動手了。

    現在的關大軍，已經不是幾年前的壯年漢子，整個人了感覺老了十幾歲，背也彎了，鬢角兩側都是白髮，上一次被拾掇老實了，又消失了一段時間，這一次回來半點想要鬧事的膽量也沒有，只是在這附近繞了繞，連周興蓮的店都沒敢真的貼近。

    何勝利在安順街一號找到了家的感覺，在祝喜春和陸江的身上找到了收徒的感覺，本就是孤身一人，認定了，也就更用心了，老闆出去旅遊了，家裏的事，該我管的，絕不會視而不見。

    關大軍怕魏濤，可不怕一個老瘸子，那卑微的模樣是對強大的順從，骨子裏，他還是那個混不吝，每天混吃等死的混子，又怎麼會對一個斷臂瘸腿的傢伙有半點恭敬，一個眼神飄過去，自己體會。

    在當下的社會經驗層面，人與人之間的心思解讀，魏濤早已經領先了關大軍不知道多少個維度，這老傢伙，他的一切，都只是對強者的偽裝。

    啪！

    何勝利手中的煙頭，一彈，直接打在了關大軍的眉心，燙的他哎幼一聲，原地蹦起來，雙手下意識去揮動，生怕身上沾染火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