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三章 『養望』

    「哼！」何勝利眼裏揉不得沙子，對關大軍半點好感欠奉，他若不是這個性格，也不會轉業回來後，多年孑然一身最終父母雙亡後孤家寡人一個。

    關大軍之前還沒看得上何勝利，覺得這個瘸子多管閒事，可這眼神一對，眉心那點煙頭燙的疼痛加上這兇狠的眼神，讓他直接頹了，眼神躲開，不敢直視何勝利。

    「老何，給你帶了一些張一元的花茶，還有幾雙老布鞋……」魏濤一開口，那邊何勝利和陸江俱是心領神會，陸江帶着他去倉庫取郵寄的貨物拆箱，裏面還有在燕京弄到的一些駱駝香煙，這悶嗆的味道，一般人是扛不住，是老何的最愛。

    「有什麼想說的，就說說吧。」魏濤自顧自的點燃一支煙，並沒有對關大軍有任何的相讓。

    佝僂着身體的關大軍，也從自己兜里摸出一盒廉價的香煙，點燃一支，猶豫了一下說道：「我想跟小月見一面。」

    「如果你覺得她會心軟的話，我不攔着。」

    關大軍猛吸了一口香煙：「我知道。可我畢竟是她爸，就算我再混蛋，也改變不了這個事實，我要求不多，有個住的地方，有個輕鬆一點的工作，魏總您是大人物，手指縫流出來一點點，都足夠讓幾十上百個我這樣的人吃飽穿暖……」

    魏濤眯着眼睛，儘管年輕，常年所處環境接觸的人，自身沒有意識到，他現在已經擁有了大佬的氣場，眼神一凜，面部表情微微有所變化，就足以讓關大軍感受到幾分冷意。

    「你覺得能威脅我或是關錦月？」

    關大軍迅速的搖搖頭，連連擺手，臉上帶着惶恐之色：「沒有沒有，絕對沒有，我就是來求您來了。」

    見到魏濤沒再說話，關大軍又是狠狠的抽了一大口煙，一支低廉價格的香煙，在他這裏，從燃燒到結束，也就是五六口，想好了要說什麼的再度開口：「我知道求您比求小月那丫頭容易，我也不說自己是不是遭到報應了，現在說什麼都晚了，我這身體自己知道，也沒幾年好日子了，也不指望什麼父慈女孝了，就希望着還能動的這幾年，有個落腳的地方，有兩個錢花，小日子不愁吃喝的活着就行，到不能動的時候，有個人給我往養老院一送，願意多花兩個，就給我雇個僱工，不願意的，讓我有口氣就行，別讓我一個人自生自滅。」

    這番話，說的很誠懇，如果他上來就是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說着自己對不起關錦月，魏濤還不會搭理他，前面的錯誤不是所謂後面的悔改能夠彌補的，也不值得原諒。

    看關大軍這意思，不原諒就不原諒，但血緣本來的關係就擺在那，你無視可以，但真的有必要自己隨手扔掉的一點『剩菜剩飯』，都捨不得給他嗎？

    不至於。

    關大軍被那個女人坑慘了，現在不能幹活兜里沒錢了，人家在南邊直接跑了，留下他一個老哥一個，也沒必要在那邊駐留，就選擇了回到松江。

    這裏，再不濟，還有一些熟人，還有一些跟他還有聯繫的親朋，至於女兒，就如同他話里說的那樣，知道自己閨女是什麼樣的人，從小就剛毅堅強，指望女兒原諒自己的事就不要想了，就靠着這麼一點血緣關係，能不能給我一點飯吃，你們都是大人物了，都是成功人士，我不搗亂，也不讓你們心煩，這還不行嗎？

    找媒體，打官司，這些招數，他那些狐朋狗友都給出過主意，只是面對着朱峰和喬新華、姚雪軍這樣的赫赫威名人物的存在，再想到捕快那一面，也都是魏濤的熟人，還是別給自己找不自在，就當我是個要飯的，我還比他多一點跟你一樣血緣的親近。

    魏濤點點頭：「你是個聰明人。」

    關大軍身體放鬆了，他知道目的達到了，也知道自己的態度選擇對了，自嘲的笑了笑：「以前的事就不談了，我也不說自己有多偉大，怎麼看都是雜碎，過去的事情拿出來也是徒增煩惱……」

    魏濤若有所思的點點頭：「老房子給你買回來，給你找一份清閒的工作。」

    關大軍：「我保證遠離你們所有人的視線。」

    魏濤看了一眼祝喜春，後者心領神會，跟關大軍互換了手機號，以後，有事他們兩個聯繫。

    祝喜春和陸江都以為老闆是自己搞定了這件事，卻不料這邊剛到家，換了衣服沖個澡出來要到『鮮時光』去吃飯時，拿着手機，直接撥打關錦月的電話。

    「關大軍剛才來了……」原原本本，將對方的訴求和自己的處理，都跟她說了一遍。

    「換成是我，也會這麼做。」關錦月無喜無悲，或許是關大軍還沒走的時候，他們就已經沒有了感情，偷偷賣掉了房子完全不管女兒死活的自己消失，從那一刻起，在關錦月的心中早已是心如死灰。

    嘴狠，心狠，卻也不是頑石一塊，這樣知道消息，知道對方還活着，會稍微心安一些，骨子裏的倔強也不至於始終繃着。能夠繼續無視，但又提供一些幫助，想要看到他的時候能看得到，知道他是生是死。

    關大軍這些年吃喝玩，也不是一無是處，真到了絕境之時，還是有一些頭腦能夠想到最正確的解決方案。

    奸懶饞滑沒有變，混吃等死的態度依舊在，他不求大富大貴，只求按照自己方式的樂呵活着，自私自利。

    好在，他身上算是有一個唯一的優點，那就是容易得到滿足，不會貪心過度的去觸碰自己根本招惹不起的領域。

    上一次讓魏濤拾掇了一番就怕了，知道松江現在是人家的地盤，自己不過是螻蟻一個，人家想要怎麼捏就怎麼捏。回來之後才發現，自己老眼光不能判定他了，短短時間，魏濤又是成長了一大塊，方方面面的勢力，在這一方水土，他連螻蟻都算不上了。

    他不貪，所以他得到了。

    給關錦月的電話掛斷，魏濤跟身邊祝喜春說了一嘴：「找工作的事情就算了，一個月給他送去四千塊錢，如果他的老房子不好買回來，就在那附近，買個平房給他，房產證隨便你們誰的都行，讓他住着。」

    輕鬆的工作什麼的，正如關大軍說的，手指縫流出一點點，養活幾十個他都很輕鬆，也懶得給他找什麼工作，直接按月給他開養老錢，你如果始終不貪心，小日子能過得不錯，抽煙喝酒不耽誤，家裏附近打個小麻將，熱炕頭小燒酒，滋溜一口舒服一宿。

    為什麼要在老家附近？

    既然花錢了，那就當是給關錦月養望了，以德報怨。

    她每年只要在一些節日回來，都會去拎着大包小裹的禮物去看望那些曾經幫助過的鄰居，那些曾經照顧她僱傭她的農戶，哪怕她重體力活兒乾的遠比工資匹配高，也感謝那些在她需要一些零散工作養活自己時，願意提供這份活計的人。

    尤其是周遭的鄰居，張大媽李大嬸的，雖說住在那附近的人生活條件也不是很好，真說要長期資助一個孩子是做不到的，百家飯照顧一二，真的是給關錦月青少年時期，留下了唯一的一點溫暖。

    時至今日，她在旁人眼中也是功成名就，大家對周興蓮和魏濤母子不算特別熟，相處的時間也短，來了不到一年就搬走了，夠不上人家。

    關錦月成為高考狀元，進入最高學府，成為大老闆，這些大家都知道，每次回來都是大堆的禮品，每次都是開豪車。

    都說這孩子將來一定能夠功成名就，沒想到這麼快這麼早。

    關大軍在老家附近住着，大家想着的都是這個傢伙對女兒很混蛋，都會心疼關錦月。

    如果關大軍不在，且他回來兩次混的很慘都被趕走的事情發酵，大家依舊會說他活該，免不了會有一些人，內心會多少產生同情關大軍的想法，尤其是一些老思想的，會覺得有不好的父母，不該有埋怨的子女，你關錦月都這麼有錢了，還差給你父親養老的那點錢嗎？你少買一個包，夠你父親生活一兩年的。

    既然關錦月覺得這些老鄰居有她的童年回憶，覺得至少他們算是魏濤之外的『娘家人』，魏濤就有必要在適當的時候，幫着她去養望，幫着她去維繫好這樣一份回憶，讓她每一次回來，這份回憶的延續，都是美好的，沒有負面的破壞心情畫面出現。

    『在鮮時光』吃過晚飯，今晚是手撕牛肉拌香蔥辣椒油，金絲湯，搭配魏濤喜歡吃的小鹹菜，湯泡飯，禿嚕禿嚕，吃了三碗飯。

    曹曦雨也過來，今天也破例的添了一點飯，看得周興蓮臉上滿是笑容，看到孩子們多吃，她就高興。

    飯後，魏濤陪着曹曦雨去爺爺奶奶家裏轉一圈，這邊祝喜春就撥打了關大軍的電話，在郊區老家附近一個曾經牌友的家中，將他拎出來，直接送到了陳彪和於雙喜的棋牌室，找個包間，讓他們真正意義上好好給這位上一課，讓他知道知道什麼是熟悉人之間打個小麻將，什麼是讓人給你當羊宰了。